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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蔽芾甘棠·其二
孟生拿了两个蒲团出来,两个人并排坐在水边赏春景。明斤身上带这一些点心,拿出来与孟生共享。
“出什麽事了?”明斤原本准备尝尝苗盛新弄出来的酥点心,先递了一块给孟生,但看她脸色只觉得她心情不佳,赶紧问。
“天光,你同杜长老,还有景运同班长老,你们的关系真亲近呢。”孟生拿着点心却没心情吃,只是呆呆地看着酥点心和眼前水景。
明斤拍了拍孟生的手,虽然言说于此,但是她现在完全不知孟生为何烦恼,也不敢随便开口,恐怕引出来大祸:“你想什麽呢?”
“想起我当初是如何拜师的,”孟生抓紧了明斤的手,“我小时候跟母亲住在离会城很远的村子,我母亲是全村唯一一个靠狩猎为生的女人。别人虽然都没明说,但都表示过不解。我母亲说她喜欢吃肉,又不愿意自己养,又没钱买,所以就去打猎了。她猎术甚佳,我那时大概是全村能吃肉最多的孩子了。”
“那我母亲也是,”明斤说,“我母亲最喜欢垂钓,小鱼大鱼都有,我父亲也因此做鱼的手艺极佳。”
“是吗,看来我母亲也不是独一个怪人,”听了明斤的话,孟生笑了笑,“我长到十岁就在村里玩,也不认识几个字。直到十一岁那年,洪师爷忽然出现,我才知道母亲原来是洪师爷的弟子,以前是会城的修士,只是彻底与修士界断绝关系离开了。我当时只和洪师爷问好了两句,就把他忘了。一年後,师父忽然过来,和我母亲吵了一架。我当时躲在屋里看他们两个争吵,被师父发现了。师父当下就拉着我,要把我带回会城去。我挣扎不愿意,母亲挡在我面前,师父无奈就走了。但是当天下午,母亲从一只旧箱子里面翻出来书教我识字,再也不让我一直在外面玩了。我被母亲关着学了两年,一直到我十三岁,师父把我带回会城去,母亲也没阻止他。但等一年後我再回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那里了。问了邻居才知道,我走了之後,我母亲也走了,没和别人说她去哪儿了。”
“你父亲呢?”明斤问。
“没人知道我父亲是谁,我从未听我母亲提起过他。我问过洪师爷和师父,他们也都说不知道。会城中母亲的老友说,我母亲二十岁时成亲,成亲七年没有生育,就同男方和离了。後来母亲离开时没提过成亲和孩子的事,所以他们听说到我时,都十分诧异,”孟生说,“我自那之後再没见过我母亲,但总认为师爷和师父一定知道母亲在哪,所以去年我和文直成亲,我以为母亲会到,但她还是没来。今年三月里师爷过寿,我母亲忽然回来一次,但是她也没和我说什麽,只是看到我怀孕了,让我照顾好自己,就走了。”
“这样啊,”明斤听孟生说完,但是觉得此事过于沉重,并非自己巧言两句可以化解的,“你母亲是什麽模样?叫什麽名字?我现在也走南闯北的,说不定什麽时候就遇上了。要是遇上了,一定告诉你,说不定能及时叫你过来。”
听明斤这麽说,孟生一下来了精神:“我母亲名叫孟皙,字白鹤。她是四十一岁那年生下我,现年六十有三。我上次见她时,她的头发都已经灰白,还和以前一样用两根木簪束发。她身量与我差不多,只是更为壮实些,手上茧子很重,肤色偏黝黑。我们二人长相相似,只是我的眼睛也许是像我未曾谋面的父亲,比她大些。”
说到这里,孟生意识到自己的描述实在是有些苍白,转而想到另外一件事:“先不说这个。我近日在思量一个法术,只是不大成功,而且只有文直愿意听我闲说。但是他只擅长木术和雷术,对我研究的水术不大明白。”
“水术啊,”明斤请她接着往下说,“我目前也只善于风术和火术,不过我可以回去找元北问问。你这法术是要做什麽?”
“你看。”
明斤静下,看着孟生以“在水一方”一句法咒,随後一张水面如纸张一般正对着他们二人,两人的面庞映照在水面上。一点白光在此水面上闪亮,如日照之下,与此同时,水面上的人影不再变化,留下她们二人瞬间的模样。
水能映照人像,我想如果能借此特点,来日就可对一些重要之物留个水影。但是目前只能像这样留在半空,只要我停止施法,这个水影不到半刻钟就会消失。我现在琢磨如何让这些水影留存下来,就像画像那样。或者弱一点,只要我调用法术,以前的水影都能出现,不会消失。”
“我来试试。”
孟生之前指导过申白,现在已经有了点经验,很快就能指点明斤找到施法要点。然而一旦孟生不做声,明斤自己一动手便不再成功。
二人折腾三四次,一个教不动一个学不动,都有一些疲惫感。
“这可真是有意思。”
有一老者声音传来,二人回头看时,身後十步左右远一棵占据此地丶三人环抱的大树下,洪钧育悠闲而来。明斤和孟生本来要起身问好,但是一个眨眼洪钧育就走到了她二人身後,轻轻按了一下二人的肩膀,让她们不必起身,自己就在二人对面盘腿坐下,理了理身前的衣服,让孟生再把这个法术演示给他看一次。
孟生照做,洪钧育仔细打量一番。
“确实奇妙,”洪钧育喃喃道,“难以习得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法术动作过于琐碎,一些手势并不必要,比如,”说着,洪钧育依靠自己的记忆学出孟生刚刚动作,“这个行为过于繁复,让施法者难以联想下一步该作何。动作不连贯,法术便难以流利施行,一些心中所想便无法达成。”
孟生跟着洪钧育的动作,自己也摆出稍慢一版,心中略有体悟:“不知师爷可愿对晚辈的拙作进行修正。”
洪钧育笑:“我刚刚所说不过是拾人牙慧。玉成,你才初次研习法术,可能会无法规避一些常见小错,不必拘泥于此。比起一股脑听老人的建议,不如和身边人一同研究,来日于你的修为更有益处。这个法术有意思,只是我向来不钻研水术,也是我过去自以为是,现在对此毫无建树,也无法有鞭辟入里的意见。我这一生浅薄,只不过研究木术罢了。”
“师爷这样说,倒让咱们这些後背汗颜。”孟生道。
“洪长老既然对木术颇有心得,来日若有机会,指点我们一番,让我们有机会把长老的心血延续下去。”明斤玩笑说道。
“若是如此,我倒是有些话想说了,”洪钧育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准备展示一番拳脚,“我这倒真有一个法术,担心那日自己驾鹤西去无人为继,既然两位後生有此意,那老夫就献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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