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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问水问谁·其二
“洪长老,师父和大师兄来了。”孟生道。
“那晚辈告辞。”
“你很久没见他了吧。”
这话倒是奇怪。
明斤回想,自己从来没见过苏奂,但或许洪钧育以为孟生带着自己见过,且见会城掌门一面也非坏事。苏奂从前也是修士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大前辈,只是受伤之後少出现在外人面前,所以明斤也未能得见。
于是她不插嘴,只是跟在洪钧育身後来到门边。
苏奂一身深蓝色衣袍,外面还披着一件墨色外袍,领子上挂着一枚玉饰。因为久病,苏奂的脸色苍白些,头发比起同龄人白了许多,也稀疏些。但久病并未摧毁他,那股自年少便有的风姿如今仍在他一举一动之间。
韦静跟在他身後。
“这是天光吧,”没想到苏奂知道自己的名字,明斤十分惊讶,于是赶快问候,“我听玉山和玉成说起过你,未曾料到居然在此遇上。”
“玉成,”洪钧育叫来退到侧边的孟生,“你和天光也许久不见,去聊聊吧,不必再此等着,我同你师父丶师兄有些话要说。”
因为纪儿吵闹,申白带他先下山,孟生留下等明斤出来。
三个人进屋之後,两人先来到刚刚孟生他们闲坐的屋舍。几把椅子摆在门口,正好欣赏午後柔和下风。孟生手脚麻利把椅子归于原位,然後拉着明斤快步走出洪钧育的院子。
看着门口的侍卫也已消失不见,明斤转过头来,在下山的山道上问孟生:“玉成,你怎麽了?”
“师爷他,有没有和你说什麽怪话?”孟生脸上带着些微微愁绪问道,“有点奇怪的都算怪话。”
“洪长老也没说什麽,”明斤有些不知所措,不明何意,“就谈到空云山从前的向长老,洪长老的师父,还有穆长老。向长老是洪长老从前的朋友,几年前去世了。穆长老你知道的,就是咱们第一次见时,带我修行的那位长老。”
“这样啊,那就好。”
听到明斤这麽说,孟生明显送快下来。
“唯一奇怪的就是,洪长老居然找我闲话,”两个人挽着胳膊下山,明斤说道,“他一生八十馀年,值得临终前闲话的人应该很多,怎麽想打我了呢。难道就是为了转交姜老板的信物给我吗?你说的奇怪是指什麽?”
孟生本来有些出神,听到明斤这麽问她先是磕巴两下,然後道:“你刚刚也看到了,师爷对他临终前想见到的人排了顺序。”
“那真是怪了,”明斤纳闷,“我怎会在苏掌门前?”
孟生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是我娘。”
“孟前辈怎麽了?”
“师爷好像等了我娘一上午,但都没有回音。师爷和我们一块吃的午饭,喝汤时文直提起之前的鹿汤,然後就问我,看能不能把你叫过来说说话。”
“原来是这样,”明斤回想刚才洪钧育所说,“不过洪长老大约还是等着孟前辈过来,只不过是已经约好了人,而空了一段时间,喝汤时想起我,又想起还要交给我的东西,所以提前把我叫过来罢了。其实,此事发生过于着急,如若我今日在外祓除祟鬼,怕这一时半刻还赶不过来。孟前辈也绝非闲人,你也熟悉她,若是计划忽然被打断,她大概也不高兴。不如再等等。”
“嗯。”孟生点了点头,但神色并未完全好转,“着急是真的。我今儿一早被告知洪长老三日後会去世,也是吓了一跳。据说那些有为的大夫都能预知自己性命熄灭时刻,没想到在自己面前显现,又是让人害怕。”
“只是为什麽洪长老要到这麽迫近时刻才说呢?”明斤有些想不明白,“他可是会城的前掌门,大约有很多人想要和他叙旧。如若他预算无误,还需要时间为他筹备东西,他也都没放在心上。”
“师爷说,三年之内不对外公开他的事情。只在他的院子里,一切从简,停灵七天就将他葬到後山早就备好的地方。也不许外人来,最多就他说过话的人来帮忙。”
“这可行吗?苏掌门会答应吗?”
“师父大约不会违逆师爷的话,”孟生道,“只是,我娘大约不会来。”
“别想这些,”明斤赶快打断孟生的话,“後两天我都来会城帮你们做事,也陪你等孟前辈。”
“我想,师爷是知道的,”孟生对明斤笑了笑,拉着她的手,“我娘不会回来。与其到最後一刻,不如提前断念,还好和其他的人笑说到最後。”
这番话让明斤想起什麽。
“不说这些,”孟生一句话把明斤的思绪拉回来,“你若是有事便不用前来。师爷对他离去後诸事已安排明白,让我们一定照做。事情不多,不需要太多人手。你也累了许久,不必来这边操心。”
“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不过是来尽一份力罢了,比不得你要真在这边忙着,”说完,明斤苦笑一声,“总觉着今年流年不利,都堵上来,让人应接不暇。”
说完,两个人就聊了些有的没的,一直到山道尽头,亦是山道起点。
穆凝走得匆忙,只留信笺告知明斤他的去向,其他一概不知。穆凝不在,明斤不敢一人修习金术,担心惹出来什麽祸事没人帮她解决,这段时间除了山上常规猎鬼诸事,隔一两天去看望梅冲之外,其馀并无大事。
若是明斤愿意来,孟生也没有不愿意的,让她接着住自己家。毕竟多一个人,他们家里也不至落寞。
“天光,”临分手时,孟生还是开口,问明斤一个问题,“师爷同你提起过我娘吗?”
“这并没有。”
虽然有些话让明斤不得不深思,但洪钧育终究没有提到孟皙,也没有想自己问起孟皙的事。自己和孟皙实在算不上多麽熟悉,上次客栈谈及金术就是她们最後一面。明斤第二次路过客栈想去看看,结果掌柜的告知她那房间客人已经走了。所以明斤不打算随便说话,省得混乱一些尚未明说的话。
“我不敢对我娘的往事随便开口,但来到会城之後,我多少了解几分。只觉得那段时间十分混乱,对于牵涉到其中的任何一人都是磨难,”说到这里,孟生有些为难,但还是开口,“我不知道,师爷找你过来,是不是把你当成我娘。若真是如此,哪怕师爷和你说我娘和你有一丁点相似,你也告诉我,别走我娘过去那条路。”
孟生的话全然超出明斤的预料,让她一下难以接话。
她当然不了解孟皙的过往,短暂和孟皙相处时间她也没问过,因为她对往事没多大兴趣。除非是作恶。但孟皙和洪钧育,或许是孟生所说话中所指每一位,如果至今还在会城祓除祟鬼,大约从未有十足恶事。
“洪长老是为自己才找我来的。他固然见识远超你我,但人难免当局者迷,”明斤想这样说孟生大概可以接受,“我想,洪长老不至于拿人之将死来胁迫一份和解。长老或许并未找孟前辈回来,只是用上午的时辰再思忖一遍这段往事,然後想找一个人聊聊。可熟悉的会城旧人都牵连极深,所以想到我,又恰巧咱们认识。拿我当孟前辈这事,实在有些幼稚。”
“是这样吗?”
明斤的话对孟生来说十分陌生,也是看到另一片天地。
“我不知他们师徒往日有何不投合。但孟前辈已下定决心,从自己远离,如果洪长老想要成全,最好的补救之法就是不再搅扰,包括生死消息。”
“但师爷曾经为了会城的事去找过我娘啊?”孟生还是不大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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