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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婉左右看了一圈,压低声音:“您知道,大司马为何要将我安排在这里吗?”
吴宝贵盯着王婉看了一会,带着几分谨慎的疑惑微微摇头:“请言之。”
“大司马心怀天下有鸿鹄之志,如今北方已然收回,大人意在平定南方,我们便是大人的耳目,帮着大人早早了解南方诸多州郡的情况。”
吴宝贵恍然大悟,似乎总算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如今,南方乱得很,个人有个人的主意,各位贵人心不往一处去,这不大好。”王婉站起来,缓缓走回去坐下,慢悠悠继续开口,“下河郡,南方第一州郡,要想占据南方,就必须夺下下河郡,而只要夺下下河郡,那么进取南方便易如反掌。”
“下河郡的魏郡守你见过,他并非好斗之人,只要能给他足够的钱和地,做不做郡守的,这人没什么执着。由这样的人守着这一座雄关,对我们大人来说,是极好的事情。不过,最近却生出一些小的变故……”
说到这里,王婉低头喝了一口茶。
吴宝贵却从那闲适的沉默里似乎悟出些什么:“戾南侯?”
王婉点点头,阴阳怪气地笑道:“不愧是吴大人,这不愧是皇上身边的通透之人。”
吴宝贵有些不解:“一个侯爷,连封地都没有,空有个封号,弱冠之年便被赶出徽州四海漂泊,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引起大司马注意?”
“到底是个侯爷,况且那位侯爷手上可还有个几百精兵的。单看这两点似乎都不值得注意,但是倘若他和有土地的郡守联合呢?”
吴宝贵脸色变了变,恍然大悟地喃喃几句。
王婉不理会他,继续说下去:“大人可不希望本来唾手可得的下河郡变得难搞起来。把戾南侯从下河赶出去就显得格外重要——我给过你机会,但是你当时满脑子想着裴旭,错过了我们之间唯一一次顺理成章的机会。”
吴宝贵“啊”地轻轻叫出声,随即摇晃着坐下来,似乎总算明白过来。
王婉叹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我在魏郡守面前拆穿你,你就应该趁势把所有脏水泼到戾南侯身上……你当时但凡接上了,如今戾南侯便已经成了众矢之的,那也便没有这样的问题。到时候皇上那边你不用得罪,大司马那边,你愿意脏了自己把那个没什么能耐的小侯爷拉下马,咱们大人是个怜惜人才的好人,看你这份机灵劲儿上也要保你的性命。”
“可惜,您当时就顾着对付我呢。”王婉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带着几分惋惜地摇摇头。
吴宝贵脸色白,再回忆起那天的事情,似乎所有事情便颠倒翻转有了新的认识:“是小的当时没有见识,是小的当时没有见识。”
当时的吴宝贵,满脑子都只有被眼前这个女人背叛的愤怒,那种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心情几乎占据了所有理智,但是回过头冷静思考,那天的情形简直是得天独厚,戾南侯恰好来投奔魏郡守不久,自己又恰好出了事情,当时要是能顺势而为,似乎就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仔细想起来,当时王婉在和他争辩的时候,目光似乎很冷静,她似乎在看戾南侯的方向。
她看了吗?她是不是真的给了他暗示?
吴宝贵觉得脑子仿佛一团浆糊似的,一会想起来的时候感觉王婉似乎压根没有给他任何讯号,一会又隐约觉得王婉似乎用眼神示意过他。就这样,真真假假的回忆画面叠加扭曲成一团,模模糊糊得最终连脸也看不清了。
就好像平白在他记忆里晕开了一团墨。
然而,无论吴宝贵心里对王婉的身份有几分相信,此刻他最大的感受还是追悔莫及。
王婉看着他呆愣愣的模样,不由得叹息:“时机稍纵即逝,抓不住那便只能认命,您如今后悔还有什么用处呢?”
“这么空口捏造,小的当时……”
“空口捏造?委托您做的不就是空口捏造的事情吗?”王婉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压低了声音,“您还不明白吗?赵大人现在看戾南侯不舒服,您只要能给他个由头,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件事情假戏真做。”
说着,王婉瞟了一眼对方,语气又轻松下来:“不过眼下,这个法子可行不通了,唉……”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吴宝贵抬起头,心如擂鼓,声音颤抖起来:“眼下,眼下还不迟!王夫人,眼下还不迟!”
王婉语气有些不耐烦:“什么不迟?您那天都已经说得清楚明白了!是我诬陷您,您要进宫面圣说清楚这件事,您要去皇上面前要个公道!”
“您自己把路走绝了,眼下还要怎么样?”
“没到绝路呢!没有到绝路呢!戾南侯还在乔州,他还在这里,我们还有办法!”
王婉一把把衣袖抽走:“谁跟你我们,我可没做错事情!这台阶我都给你了,说到赵大人面前我也不虚!”
吴宝贵本来已经有些绝望,如今猛然得了一个或有可能的生路,立即恨不得死死抓住:“王夫人,王夫人,咱们抓了戾南侯去见大司马,咱们只要把戾南侯抓过去,大司马一定有法子将这件事情坐实了!”
王婉顿了一瞬,随即破口大骂:“你疯啦!人家好歹是个侯爷!况且与此事毫无关系,你说拿人就拿人?你凭什么拿?你有什么理由拿,况且你就是有理由,你什么身份,敢拿人家?”
“我……”吴宝贵脸色惨白,口中喃喃自语,“只要能给大司马个由头,他有的是办法。”
王婉嗤笑一声,就这么默不作声盯着他看。
许久,吴宝贵如同枯死的树一般倚靠在椅背上,仿佛三魂七魄已经走了一般似的,也不说话,只呆愣愣望着虚空。
王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柔和下来:“——您拿不了一个侯爷,但是一个侯爷拿得了您,谁送谁去不要紧,要紧的让戾南侯自己到延州去。”
吴宝贵呆呆地转过头。
“反正眼下去京城的话,您这颗脑袋是肯定保不住了,还不如冒险试试看原本计划好的这条路。如今情况就是这个情况,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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