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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啸一双狭小的眼睛死死盯着潜鱼,看他瞳孔骤缩震颤的模样,眼里流露出一丝恶意和了然。
他就知道,无论何时,用虞惊霜来牵动潜鱼心绪的手段还是那么好用。
试问世上有谁可以抵御所爱之人投怀送抱的诱惑呢?尤其是这么一个曾错过姻缘的可怜人。
林啸无声地弯起唇角笑了,只是这笑还未扩大t就随着潜鱼的回答转瞬即逝。
“……不。”
潜鱼握紧刀柄,那一瞬的失态和迸发的喜悦仿佛只是林啸的错觉。
他的面容平静到堪称冷漠,唯有执刀的手腕稳如铁铸,丝毫未抖地一路划过林啸的胸膛,抵着其心口三寸的位置,狠狠刺入!
“噗嗤——”
极轻微的皮肉崩裂声响起,林啸没想到他动手那么快,双眼骤然瞪大,疼得脸色扭曲去,蓦然喷出了一口血!
“你、你疯了!”
林啸厉喝,剧痛之下他失态地怒骂:“我体内有母蛊!杀了我,你体内的蛊虫也会一并杀了你!”
潜鱼冷峻的面孔上勾起一个讥诮的笑,他轻声道:“我不怕死,反正这幅身躯若不是挂念惊霜,早就该死在雪山里了。反倒是你,当初那场大火加上火雷都没能炸死你,苟活到现在……你才是最怕死的吧,一换一,我也不亏。”
直到此话出口,林啸才陡然自心底对潜鱼升腾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惧意——眼前这人,根本早就疯了!
他竟然能在潜鱼眼里看到渴望早日解脱、带着所有人一起去死的颓然……早知如此,他便不该那么大意自得,贸然来寻潜鱼的!
面对着近在咫尺、步步逼近的杀意,林啸真的悔了、怕了、几近慌不择路!
他以为他能控制得了潜鱼,用威逼、用利诱、用欺诈……但林啸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刚被虞惊霜抓着破绽狠狠揭穿了假面的潜鱼,此是正万念俱灰、痛苦万分。
乍然见到送上门来的仇人,没有一刀捅死林啸,就已经是他顾及林啸所说‘庄周梦蝶’的消息而一再克制隐忍的结果了。
看着林啸仅仅被刺了一刀,就痛得涕泗横流、蜷缩着哀嚎的模样,潜鱼只觉得,仿若曾经的仇恨与绝望,此时全数化为了一股灼热在他胸口,像岩浆似的,不同翻滚着、嘶吼着,就要挣脱而出。
然而……不可以。
此时杀了林啸,虽然轻而易举……可若是林啸刚才说的那些话中哪怕有万分之一的真实性——庄周梦蝶见世,大梁便真的会陷入到人间炼狱之中。
惊霜在这里生活的很开心,这里有她珍重的家人和好友,是她用心经营了多年的繁华盛世。
若因为他的一己私仇而毁了这样的好光景,潜鱼就算死无葬身之地,都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他定定看了一眼浑身颤抖的林啸,忽然弯了弯唇。
在林啸惊疑不定的眼神中,他抬手,活生生用牙齿撕咬开了自己的手腕,那一片血肉模糊中,汩汩地流出了一串血珠,尽数被潜鱼捏着林啸的嘴,强行灌入了林啸腹中。
血一入喉,林啸便如喝下了滚烫岩浆一般,嘶吼着在地上翻滚起来!
他抠着嗓子不住呕吐,然而体内的痒、痛、麻、灼烧感却丝毫不消褪,愈演愈烈,犹如针刺,林啸只觉得自己的肠肚都快要被扎烂!筋脉也游走着数万蚂蚁,叫他恨不得挠破皮肤,哪怕皮开肉绽而死!
“……这就受不了了?”
潜鱼哑着嗓子,轻轻笑了,“这痛正是我直到如今,日日夜夜仍然所受之苦,比起那几年被你千刀万剐,也不过是小儿戏罢了。”
“而要说最痛、最苦的,却是受你蒙骗、与惊霜分离多年的苦痛。你连最低的疼都受不了,还怎么撑到最后?”
林啸听见他的讥讽,强撑着从喉咙间挤出话:“你、你给我吃了什么?!我死了……庄、庄周梦蝶……”
潜鱼笑笑,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只道:“你想用你体内的母蛊威胁我,殊不知,子蛊会想念母蛊而折磨宿主,然而母蛊又何尝不是对子蛊思之若狂呢?嗅到了子蛊的味道,它此时恨不能破体而出,杀了你去亲近子蛊……”
在林啸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潜鱼又道:“放心,你不会死的,只是难受几日罢了。子蛊带来的痛我日日体会,早已习惯了,而母蛊的痛,你就且受着吧。”
他将刀入鞘,垂下眼看着这个缩在地上如鼠妇般,害了他蹉跎半生的人,平静嫌恶道:“别对惊霜动什么小心思,滚得远远的。母蛊喝过我的血,距我越近,它越躁动,你越痛苦。除非……你能有十足的把握杀了我。”
他泛起一丝自嘲的笑,眼底却波澜不惊,明显是早存死志,而林啸也知道,这人虽想死,却也自信能在死前将他也折磨的不人不鬼给带下去……
他打了个寒颤,怨毒地望着潜鱼,心里对虞惊霜,却是再不敢生出一丝一毫的想法,捂着那刀口,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匆匆跑远了。
潜鱼长久缄默地站立在原处,垂着头,半晌才提着沉重的步伐慢慢离开了小巷。
在他的身影消失后不久,街角久久未动的一架马车忽然被人自内撩起了帘子的一角,卫瑎苍白的面容自幽暗处一闪而过。
他盯着潜鱼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幻莫测,良久良久,才蓦地笑了。
“原来是你啊……”
……
莺啼渐稀,新绿覆阶,春暮气息渐浓,暑气已有了腾升之势。
近日来京畿内热闹非凡,先是白家几个子侄辈办事不利,被人拿捏了错处,狠狠责罚了几回。
紧接着钟府嫡子与乔府长女的婚宴停了几日,竟然又喜气洋洋办了起来。只是可惜婚事期间,京畿内最大的酒楼听春阁闭门歇业了,少了许多描绘这对佳人缘分的话本子,令京中众人想多打问几句都无处可去。
虞惊霜这几日都闲在家中贪睡,无心关注外头的纷纷扬扬,然而偏偏有那么一个人,非得搜罗了这些轶事趣闻到她跟前来絮絮叨叨,生怕她漏了哪件。
“除了这两件,还有一件!皇后她母亲那边的亲戚里有个小姑娘……”
“停停停……打住!打住!”
被魔音灌耳了一个上午,眼见着明衡还有继续滔滔不绝往下讲的打算,虞惊霜连忙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捏住了他的嘴,粗暴地止住了明衡的话头。
她顺手惯了,反应过来时,看着被捏成鸭子嘴、气鼓鼓瞪着她的小皇帝,虞惊霜连忙放开他,顺手随意摸了一把明衡的头安抚他:“好了好了,听这两件就够我笑一阵儿了,剩下的我们下次再讲、下次好吧?”
她一把拉过桌上的糕点,指着糕点道:“这糕点口味一绝,很紧俏的,今日陛下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不如好好尝一尝?”
被强行闭嘴的明衡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嘴上嘀嘀咕咕,手却很诚实地伸过去捞了一块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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