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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少遭点罪?”宋存不想接受。
“可能就这几个月了,”闫医生声音沉下来,“你要做好准备。”
“不会的……”宋存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手不停地抖,食指指腹破了点皮,是刚刚被玻璃杯刮伤的,他把大拇指指尖压下去,抬头看闫医生,“真没别的办法了?海城不行的话,北京?国外?”
“你觉得老太太这个年纪能经受得住这样的长途飞行吗?”闫医生不忍说下去,站起来拍了拍他,“最近好好陪陪她吧,趁人还在。”
“我去查房,你消化一下再回去吧。”
闫医生将门给他带上,剩他一个人。
白色瓷砖的地板,一堆散乱的玻璃片,难闻的消毒水味,眼泪融着手里的血滴到黑色裤子上,融成一个深黑的点。
记忆忽然倒带回了和老太太回家的第一天,她在厨房里鼓捣了良久,最后裤腿生风地握住个烤焦的红薯出来,直接塞进他嘴里,“吃,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死你。”
“大口吃!”
那天难吃的红薯滋味好像还在嘴里绕,绕啊绕,绕到鼻尖,绕进鼻腔。
宋存彻底倒在桌上失声痛哭。
来海城的第八天,他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带着姥姥去了北京,一国之都,辉煌古城,他要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姥姥一个机会。
北京的气候很干,干得让他好几回流了鼻血,落叶乔木也秃得更厉害,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抬头看枯树,仿佛那些落尽叶的枝丫是命运的铁爪,枯瘦得抓住比它更为干枯的躯体,把单薄影子撕扯地发颤。
宋存处理完鼻子才找到她,拿着一块毛毯急匆匆盖她身上。
“外面凉,回——”
老太太拉住他袖子,“往上看。”
宋存抬起头。
白晃晃的天,一片云也没有,“看什么?”
“喏,你这眼睛怎么回……咳……怎么回事?”老太太手指伸得直直地往上指,“看见没?那儿还有片叶子还没掉。”
宋存这下看见了,一片半黄半绿的树叶,在萧瑟中透着好像不该存在的倔强。
祖孙俩都沉默了会儿。
“你来我身边,多久了?”
宋存扶着轮椅的手杆,回答她:“二十多年了。”
“都这么久了……咳……”老太太往后伸手拍了拍他手背,“真想不到,我有这个能力把你带到这么大。”
是,他长大了,她却老了。
“我死了以后,你要带我回海城,平安山的那块墓地,把我和你姥爷葬在一起。”
“说什么鬼话?”宋存往她头顶上瞪了一眼。
“是个人就会死……咳……这有什么说不了的,”老太太笑了下,“我跟你姥爷就是遇见太晚了,我有时候就想啊,如果我们在我二十岁那年没分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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