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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第1页）

第125章

陈香叶目送宇文卿离开，转头就看到南归终两眼放光，跃跃欲试的模样。他太清楚眼前人想要做什麽，正好那不可被阻挡的困劲又上来，干脆放下手里的弹力球，稳稳躺下：“阿终，我吃饱了，想睡会。”

此言犹如圣旨，又是释放南归终的缰绳。男人连饭都没吃，连忙收拾好所有东西去桌子上，低头在陈香叶嘴唇印下一吻就冲去了外面。

陈香叶深吸一口气，任由已经让自己十分疲乏的感觉布满全身，闭眼睡了过去。他想，等自己下次醒来，南归终肯定已经吃完了饭，摩拳擦掌在旁边等着给他讲有关于那小两口後续的内容。

从那场高烧後，陈香叶就发现自己处于一种十分奇怪的状态中。他的身体再沉睡，灵魂却无比清醒，奈何离不开沉重的身体，只能自己在混沌中漂浮。

说来很奇特，他发现在身体昏睡的时候，他站在一条很长很长的黑河前。脚下，包括没有边际的远处，有且只有无休止的灰色，天也是同样。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思考这里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上下之分，是个鸡蛋。

可这条河又是什麽？他忍不住蹲在河边，伸手去捞里面的水。

看不清它在流动，也无法被手捧起，如“三不沾”，只在手上停留须臾就又落回原处。可流动感却是真实的，陈香叶能够清晰感觉到它从自己的皮肤上划过，浓稠丶丝滑，还带着点不可言说的粘性。

他意识到这里或许是什麽诡异的意识空间，类似于清醒梦。但如果这是自己的梦，为什麽又会什麽都没有。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会想象的人，从记事开始就没什麽想象力。

硬要说，最能称得上有想象力的，只有在儿时初次接触恐怖故事时，根据文字和微末的知识，对那些“鬼”进行了想象。独眼丶血盆大口丶打开的胸腔丶断臂残腿……

那些画面甚至没有故事的配图看起来吓人，但仍让年幼的他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夜里连上厕所都不敢。

而现在眼前所见，已经超乎他的想象范围。将手抽出河水，他觉得或许是自己疯了才能见到这里。

这种清醒算是清醒吗？陈香叶不知道。他漫无目的地走在河边，顺着不知道是上还是下的方向迈步，一点一点，一步一步，没有停歇。他甚至还能听到脚边的河流淌的声音，很奇怪，如动画里会出现的蜗牛或蛞蝓移动时发出的动静。

可周围又是安静的，静到他发神经大喊出声都没有回音。河与空气吃掉了所有声音，只有它们自己在呼喊丶奔跑，裹挟着一切流入更远的灰。

醒来也很好玩，是河找上的他。就在漫无目的的前行中，忽觉脚腕一凉，低头就是黑色又粘稠的水，变成了脚镣挂在脚踝处。伸手去摸的瞬间，他就能够睁开眼，世界不再是灰色，而是真实的。

是身体醒了。陈香叶长舒一口气，倍感安心。只可惜动不了，就好像身体还在那河边，但灵魂得到了释放。

忘不了，自己从高烧中从苏醒时，映入眼帘的是南归终憔悴的脸。男人比自己受伤看起来还要痛苦，黑眼圈足有一指厚，白发几乎完全将染色的地方顶掉，整个人苍老了十多岁。

见他睁眼，恍惚又无神的眼里才爆发出情绪。惊喜丶心疼和无休止的歉意。陈香叶的心几乎拧在一起，他想要伸手去抱，但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力气，别说擡手，连转头都困难。

还是南归终主动握住他的手，拿来温水，用小勺给他喂了些，边喂边说：“你还会浑身无力几天，别担心，我陪着你呢。”

南归终的声音嘶哑到如换了个人，但温柔和关怀毫无遮掩。陈香叶眨眨眼表示明白，强行用力撑起一个笑容，鼓足了劲头，好半天才能用气声告诉对方“好好休息”四个字。

说完，南归终哭了。他被强有力的臂弯紧紧扣住，呼吸间是属于南归终的那股子香灰和纸品的独特气息，还有估摸着三天没洗头的油味。他笑起，感觉後背开始湿漉漉，知道那是男人精贵的眼泪，自己也没忍住。

他们明明才十几个小时没有见面，感觉却似乎是过了很多很多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陈香叶终于在小学毕业十多年後，深深被这句话击溃。

如今，他脚边的河变成了静默的，如果冻一般。伸手拍拍才会泛起转瞬即逝的波纹，完全不再流动。唯灰色依旧，无边无际，如布料蒙在身边，又似阴雨天，让人觉得闷，又觉得美。

“哇——”南归终进门的时候，陈香叶被河水送出去。他好奇为什麽这次只睡了这麽点时间，疑惑间擡头，看到南归终从头到脚都湿漉漉一片，肩膀上还挂着几片茶叶。

四目相对，南归终的表情先是呆滞，继而开始惊喜，最後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朵根。男人直接端来桌子又恢复刚才喂饭的模样，汤甚至还温着。陈香叶说自己不吃了，南归终才开始大快朵颐。

他真的是吃饭都堵不住嘴，绘声绘色讲述在“好再来”看到的事，陈香叶瞪大眼睛听，也是如痴如醉。

南归终说：“你是没看到啊！咱宇文小朋友听了我的建议，推门进去就字正腔圆地说‘高雄，来谈谈吧’。结果没想到，高雄正坐柜台里哭呢。哦哟那可真是，梨花带雨啊。

我跟他领居十几年了，头一次见他哭的俩眼通红，擦鼻涕快把鼻尖给擦破皮。高雄看到宇文卿进去，拿袖子把脸一抹，扭头就要往里屋走。咱小朋友肯定不愿意啊，上前一步，大手一伸就给抓回来。

‘阿雄，我们说说话吧，你别哭了。’

我听宇文卿也想哭，说起话来鼻子囔囔呼呼，尾音都哆嗦。两个人就开始一个‘我不听我不听’，一个‘你听吧，你听听吧’这样拉扯。我扒门框上看，结果俩三弄两弄走到快进里屋了都。

这哪能错过是不是！我一擡脚就进去了。”

说到这里，南归终猛扒拉口米饭，风卷残云般将剩下的食物都吃光，满足地舔嘴。陈香叶看他头发还湿着，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清淡的茶香，也是猜到接下来的剧情是什麽内容。

他不开口，笑呵呵看着南归终。果不其然，男人的表情瞬间变得不忿，做出个抽烟的手势在嘴边比划一下，还煞有其事地吸了口，长叹道：

“然後高雄看到我进屋，是泪也不流了，鼻涕也不擦了，整个人倍儿精神。上前一把抄起桌上的茶杯，给我免费洗个澡，顺带友善地让我滚蛋。

咱是谁，好领居啊。所以我就滚蛋回来了。”

陈香叶彻底憋不住笑，躺在枕头上哈哈大笑，感觉这是最近所有事情里真正能让他开怀的一件事。南归终也笑起来，伸手将肩头的茶叶给抹掉，用纸擦干净手，问他怎麽还没睡着。

“睡着了，你一进门我听到脚步声就又醒了。今天身上虽然还是没劲儿，但精神好很多，现在也不困，就是一直躺着浑身不舒服。”陈香叶如实回答。

“一直躺着的确难受。”南归终点点头，把空碗都叠起来，一只手熟稔地收起小桌子，“等我把碗洗了，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去。咱家还有个轮椅呢，我拿出来擦干净，咱去公园转转。”

听到外出，陈香叶还是犹豫。他看着自己现在这幅模样，转头都费劲儿更别说坐在轮椅上出门。“不出去了，你抱我在院里待会吧。我怕出去遇到熟人，告诉我爸妈就死定了。而且……万一待会又困了呢。”

他说罢，南归终本来都跨出去的脚步又缩回来，碗筷哗啦啦往桌上一放，蹲在床边目光灼灼看着他：“我可跟你说清楚啊！你这样只是暂时的，再有个三两天绝对活蹦乱跳起来干活了。别伤春悲秋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是个瘫子啊！

出去玩这事没商量，我现在去洗碗，洗完後把自己涮干净就回来给你更衣推出去玩。你要是睡着了，我就找个大毯子把你裹起来，喷点酒，制造出你是喝多了的假象。

推到公园里，我看老头们下棋，让路人在旁边看你。”

这话让陈香叶好气又好笑，想伸手打他一拳，无力的身体限制所有发挥，只能用最硬的嘴说最硬的威胁：“你丶你要是敢这样，我就丶我就……”

结果还因为不会吵架，憋半天没憋出个好威胁来，吭哧瘪肚在脑子里搜刮半天，说了句：“我就夜里跟你分房睡。”

说完陈香叶那个悔啊，悔得肠子都打结。心里暗暗为自己这个笨嘴恼火，想着分房睡那还不是在同一个屋里，自己说句回家睡又能怎麽样。

南归终听罢笑意盎然，伸手给他脑袋捧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眼睛疯狂眨动，跟傻子似的。

“没事，我的就是你的，你就是要夺门而出我都没意见。”说着，狠狠跟他亲吻一场，亲到陈香叶觉得嘴皮子疼才罢休。

看南归终心满意足拧着走出去洗碗，陈香叶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夺门而出”是哪个“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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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一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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