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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上,许知乐觉得自己该转身离开,许国梁跟丁萍早就当没他这个儿子了。但感性上,他内心深处依然拿他们当父母,拿许家村当家。
况且来都来了。
叩叩——
时间还早,里面很快传出脚步声,许知乐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大门打开一条缝,许知乐咧开嘴笑了:“妈妈!”
“你找谁?”
刺目的手电光从门缝里探出来,直直对着许知乐的脸照。许知乐被照得睁不开眼,扬手挡了挡,後退半步,连门缝里的人都没看清。
“我是乐乐呀。”
“找错人了。”来应门的是个女人,说罢,就要关门。
许知乐终于觉出不对劲,冲过去挡住门:“这是许国梁家吗?我是他儿子许知乐。”
一听是小孩,女人放松了些,打开门打量许知乐:“他们半年前就搬走了。”
悬着的心重重砸下去,许知乐问:“搬去哪了?”
“不知道。”
“这样啊。”
女人琢磨过来是怎麽回事了,正要说话,屋里传出一道清脆的童声:“妈妈!饭都凉啦!”她本能心疼门口这个小孩,侧身让出门,“进来吃点饭吧。”
“不了不了,谢谢您。”袋子里还剩六个柿子,许知乐自己留一个,把剩下的送出去,“您快回去吃饭吧,我走啦!”
“你拿着吃吧——”女人拎着袋子追出去,许知乐一溜烟跑走了,她没追上,撑着膝盖喘气,“这孩子!”
许知乐在村里漫无目的闲逛。
天彻底黑了,村里漆黑一片,村路窄得像细带子,路面高低起伏,一个不留神就得崴脚。这一片穷,十几年前什麽样,现在还什麽样,“八改计划”只改到他们前面一个村,许家村和其他村子仿佛差了一个年代。
许知乐从小在这长大,闭着眼都走不错路。他从村尾溜达到村头,蹲坐在车站旁边,这个点早就没车了,他今晚哪也去不了。
这次真的无家可归了。
前几天下过雪,远处山头白茫茫的,许知乐望了许久,把他从记事起的记忆捋了一遍——好像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不喜欢就算啦。
反正他就这样。
光速哄好自己,想起兜里还有个大柿子。
冻柿子正融化到最美妙的程度,他揪掉上面的叶儿,铆足劲吸溜一大口,几个宿存萼片混着果肉纤维滑进嘴里。
他们家管这个梗啾啾的东西叫“小舌头”,是整个柿子的精华所在。
“——汪!”
正嘬的开心,许知乐吓一跳。扭头一看,大黄狗站在他身後,眼睛在黑夜里像两颗玻璃珠,错开角度看,还有点红。
许知乐小时候被流浪狗咬过,尤其怕这种大黄狗。那狗也是见人下菜碟,从阴影里一步步走出来,淌着哈喇子靠近他。
“汪!”
许知乐一颤:“好好,我走我走。”
他爬起来,面对大黄弯着腰後退,大黄却不依不饶,跳起来用鼻子拱他的手。许知乐魂都吓飞了,拿柿子砸狗。
半拉柿子滚出去老远,大黄不再理他,摇着尾巴叼走了。
“原来是要柿子……”许知乐拍胸口哄自己,“不怕不怕啊,没事了。”
大黄离开了,许知乐也不敢再在车站停留,隔壁村有一家网吧,他打算去那里过夜。走出去没几步,丁延的电话打进来了。
“乐乐,我在群里看见一条消息,跟你有关的!”
“跟我有关?”许知乐摸不着头脑,“我又不是名人。”
“诶不是,等我把链接转给你,”丁延说,“你看这上面的寻人啓事,十九周岁男性,左眼是蓝眼珠,说的不就是你嘛?”
许知乐停在路边看手机。
寻人啓事来自一个叫高文景的人,写的出生年份月份和他一样,日期比他的生日早了十几天。
丁萍是六月二十五号在许家村门口捡到他,如果找的人真的是他,那他真正的生日是六月十四号。
“——要不要去看看啊?”丁延小心地问,“这两天下午没课,我陪你去看看?”
“我爸妈还活着?”许知乐脑袋有点宕机了。
“是的吧,这个叫高文景的人,说不定就是你爸!”
“那他们为啥把我扔了?”起风了,许知乐冻得打寒战,声音也冷下去,“扔了就算了,现在为啥又来找我?”
“这……”丁延也不知道,但他不好说什麽,劝道,“没准当年你们家穷得揭不开锅了,养不起你呢。”
“……把我扔许家村门口就养得起了?”许知乐小声嘟囔,“那样不如把我扔到宠物医院门口,起码当年能去宠物医院的条件还不错。”
“哈哈哈哈,乐乐你可真有意思。”丁延被他逗笑了,“明天咱俩去C城瞧瞧呗,闲着也是闲着,就当过去旅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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