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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嘉练手的头一双鞋就给了观音保。
只是简单的童鞋,淑嘉怕挤着他的脚,还给放大了半寸,结果等她做出来之後,观音保穿着也正好。这时候的小孩子长得挺快,淑嘉的手艺又不熟练,等她做好了,天也凉了,观音保的脚也长大了一点儿,是时候穿上厚厚的夹袜,
淑嘉也是下了大功夫的,从配色到绣花都是自己动手,鞋面子上她的手艺,鞋底就没那个本事去做了。千层底的鞋子,最好当然是要用好几层布一层层地叠好粘好然後用粗麻线密密地纳起来。淑嘉就是有那个心思也没那个力气,便由姑姑们代劳。
最後把鞋面儿往底子上一装,也算是她的手艺了。好在鞋样子描得标准,两只鞋子的模样看着倒规矩。淑嘉谢了姑姑们帮忙。
周姑姑道:“这也是姑娘的手艺,我们不是过是打打下手儿。倒是姑娘想得周到,凡事儿都馀点儿分寸,很好。”
淑嘉暗暗记下这一句话,人周姑姑这回只是说做针线,但是平常被她们‘提醒’得多了,淑嘉听她们说什麽都当是别有深意,然後吸收消化==
观音保穿上新鞋子,说实话,比针线上的做得要差一点,但是淑嘉认为小孩子喜欢鲜艳活泼的颜色,给他配上了大红色,绣的也不是花草,而是动物。观音保倒是很喜欢,坐在炕沿儿上,两只胖脚提起来,来回晃荡还对着碰两下,然後咯咯地笑。
他一高兴,对于淑嘉把捏他胖胳膊的行为就给予了宽容,还很大方地爬到姐姐身边,小猴儿一样地拿头在淑嘉怀里乱拱。就是……这是只胖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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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十六年的一件大事,就是大阿哥娶了嫡福晋。科尔坤也算是同僚,石家也备了份不轻不重的礼物送过去,石文炳去喝了场喜酒。
庆德在銮仪卫当差,皇子娶嫡福晋要用到銮仪卫。他是个爱看热闹的人,想了法儿也参与了,回来之後连说下回再也不干这事儿了——据说什麽热闹也没看着。“我原想着跟圣驾出巡有时候还能看着不一样的,这回大阿哥娶福晋也有热闹,谁知道……”
跟皇帝出巡,人手很多,也备有轮值的人,不当值的当然可以歇歇。这回就在京城娶福晋,哪有多少闲岗让你玩?
淑嘉心说,康熙这又在求全责备了。一面儿给太子立,一面给大阿哥娶媳妇儿壮大势力,满心满脑的希望两只斗鸡能够和平相处,龙筋抽了!
姑娘别管康熙了,你的新功课来了。
淑嘉的全套行头在大阿哥大婚後不久就送到了,看到那花盆鞋儿,淑嘉就开始打怵,她连高跟鞋儿都穿不好呢。坐在椅子上,换了花盆鞋儿,两腿拿着劲儿,扶着绿祍的手站了起来。
咦?
还挺稳。
姑姑们含笑看着。淑嘉有点迷惘,试着走了两步,觉得脚上很沉,依旧没有摔倒的迹象。郑姑姑掩口笑道:“这个并不难的。想当年,德主儿初穿这花盆底儿的时候,也是没有一刻钟就走得有点儿样儿了。”
德妃同学原来是宫女,为了干活儿方便,宫女通常没资格穿花盆底儿。也是,甭管怎麽着,哪怕走路不跌跤,它还是不如平底鞋轻便好使。
然後就是练习穿着花盆底儿走路行礼,穿着花盆底毕竟与穿平底绣鞋有点差别,许多动作都要重新适应。半天下来,淑嘉就觉得从脚腕开始发火,小腿有点发酸。
吴姑姑叫打热水泡脚,又让丫头们给淑嘉揉腿。
第二天还是觉得酸,只走了一小会儿。晚上睡觉前换上睡衣和睡鞋,觉得睡鞋穿起来真是舒服极了。
鞋子沉,脚步就略有不同,淑嘉又顶着本子扛着碟子走路。等到她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穿上旗袍丶花盆底儿往西鲁特氏跟前一站。观音保抓着个布老虎在玩,看到她,把老虎耳朵都揪皱了:“姐,你长高了……”
淑嘉:……
富达礼和庆德晚上回家到西鲁特氏这里报到,看到淑嘉换了装束。富达礼还好,只是笑着说:“有点儿模样儿了。”庆德的嘴巴一定是遗传了华善,他拎着淑嘉的辫梢儿来回晃荡:“哟,小丫头长高了嘿,”一面说一面左扭右扭打量着淑嘉的脚底,“哎,走两步我瞧瞧,你走得像不像鸭子。”
这混蛋嘴太贱了,如果有哪一天在半道上被人盖麻袋海扁而找不到凶手,一定是因为他这张嘴惹事太多。
这样的训练挺及时的,九月里,太皇太後又闲着没事儿叫人进宫里玩儿。一堆小姑娘,除开已经嫁掉的伊尔根觉罗氏等,熟悉的人倒是不少。淑嘉与彭春的女儿挨着坐。
太皇太後挨个儿问了一圈儿的话,皇太後间或插上一两句,又无趣地住了口。在有皇太後的场合,为了照顾她,就少使用汉语,大多用满语,有会蒙语的也说两句——蒙语毕竟是小语种,即使在旗人中会汉语的比会蒙语的还是多得多。
即使这样,大家的话题也不能引起皇太後的兴趣。据淑嘉分析,皇太後属于那种‘始终如一地保持纯朴本性’的人。就是说,入宫这麽多年,半点儿心眼儿没长,本性压根儿没改,悟性没有提高,爱好变化有限……这麽样个人。
入关年载越来越长,受汉风熏陶也越来越重,各种享受也越来越多,就有倾慕风雅的,那话题也越来越高雅,以显示自己有修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比如你原来用煤炉子现在改电磁炉了,说做饭这个很土鼈的话题的时候,你可能就会说“电磁炉设到煲粥档就行了”,可她不知道那是什麽。她要人再木讷一点不知道问,可不就越来越对你不感兴趣了麽?
董鄂氏的文化修养倒是不坏,也极有眼色,难得面面俱到,回太皇太後话的时候对皇太後也报以微笑。说的话题也不是什麽诗词歌赋,不过是些平常人都能看得懂的戏曲什麽的。旗人被“圈养”这个词完全是写实,圈起来养,画地为牢有些人终生难以走出生长之地一步。要解闷儿,男人可以养鸟养蝈蝈,女人就是做针线八卦,共同的娱乐中有一项就是看戏。後来演变成很多人都是水平很高的票友。
戏里故事多,跟现代宅人趴网上看小说似的,最好打发时间了。故事又浅显,老太太又看热闹,这话题选得极好。太皇太後与苏麻喇姑听得津津有味儿,皇太後……依旧百无聊赖。
这年头的戏很多戏都是些知识份子写的,情节再简单丶故事再家喻户晓,依旧让某些汉语水平不高的人如同鸭子听雷——比如皇太後。
皇太後本就不出挑,从自身条件来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刨去了身份,估摸着也就是个傍晚搬着小板凳儿聚一块儿说说闲话的大妈的水平,连居委会大妈这样高难度的职业她都做不来。
可这样的大妈淑嘉喜欢,多难得啊!即使在高位,还带着那麽多的劳动人民特色,跟淑嘉这个僞萝莉贵族真穿越土鼈太投缘儿了。在这宫里,遇着个不用想那麽就可以对话的人,真TMD爽啊!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她腹黑到底,用纯朴的表象僞装自己,一直僞装到了现在——得了三十年了吧……淑嘉宁愿相信这位是真纯朴,然後自己也真纯朴地对她。
看到淑嘉穿上了花盆底儿,太皇太後一乐:“小丫头长大了。”
淑嘉却发现太皇太後气色不算特别好,话还能说,却有点像累着了似的。太皇太後先问淑嘉:“听说你姐姐许了人家?”淑嘉老实回答:“今年春天的事儿,怪舍不得的。”
太皇太後一笑:“那丫头我看着倒好,谁得了也是造化。”又问淑嘉最近在干什麽,淑嘉答:“学做针线呢,给弟弟做了双鞋。”
皇太後挺喜欢淑嘉的,京里旗人多数满汉双语就不错了,会蒙语的小姑娘就更少了,此时终于找到她能说话的地方了,也插话,问她弟弟多大了。淑嘉道:“康熙二十二年底生的,五岁了。”
说是玩儿,其实是大家陪着老太太玩儿,先是说话,然後太皇太後居然要带着大家看花园。皇太後面露喜色,她不介意就这麽坐着,但是当大多数人说话她不感兴趣的时候,还不如出去散散心。慈宁宫的花园在慈宁宫前边儿,太皇太後和皇太後有有擡着走,小姑娘们只好步行。
拖着花盆底儿,淑嘉对于原本很期望的故宫未开放区的热情开始下降,走道儿其实挺累的。
宫里的人有各种规矩管着,宫里的花草也是一样,敢伸头的就一剪子给你喀嚓了。这是淑嘉的感触,瞧这花草,绝对能随时接受检阅。心里这样想,还要竖着耳朵听太皇太後说,这花儿开得好,然後大家一起说,是啊是啊颜色真是鲜艳啊!
正赏着花儿呢,皇帝来请安了。
得,大家再转回来。几个小姑娘大多数都穿上了花盆底儿,这一通走。到了慈宁宫,里,发现来的不止皇帝,他把太子也给带来了。小姑娘们避在一处,挤作一团,跪下。淑嘉低头,眼角左右一瞄,往边儿上一靠,老实跟着跪了。还好,慈宁宫铺了地毯。
听着康熙和太子请安的声音,淑嘉心里打了个突,这太子不是个好东西。太子的声音挺不错的,带着少年的清朗,添上一点对长辈的恭敬,还透着两分的自信与任性。仿佛那只是疼爱他曾祖母与祖母,而不是什麽太皇太皇丶皇太後。
即使声音不错,他依然不是个好东西。清普员们说,这货的属性是渣:他贪财好色丶骄奢淫逸丶任人为亲丶没有担当丶男女不忌丶搞他爹的小老婆丶搞各种美男子……
对了,他叫什麽名儿来的?那俩字儿都要避讳来的。淑嘉急出一身汗来,这年头,所谓主子,就是一种其名字是如同敏感词一样的存在的生物。你要叫了他的名儿,少不了一顿排头吃,严重一点就要惨遭河蟹,虽然是在旗的,说话也要小心一点为妙。
哦,想起来了,这货叫胤礽,天天皇太子皇太子的叫着,他叫啥倒没人提了,淑嘉又不关心这个,想不起来太正常了。问题是:这货现在不应该在上课麽?怎麽这会儿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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