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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後，她们才终于对彼此敞开心怀。迟太久了，许多事已经没有挽回馀地。

还能活多久呢？她们手上握有三四条人命，真有人会信每一次都是正当防卫？证据没有那麽充分，人也都死了，情况看起来利于她们，实际上却相当不利。

或许雨水已经把一切都冲刷得差不多了，只要找不到魏达合和那个男人的尸体，就还有喘息时间。

她们不能再开回城市，因为孔严琛的尸体已经暴露，年锦思现在是重点怀疑对象。网上视频疯传，一堆人说看到花盆里尸块的，实际上没有任何清晰影像，警方已经封锁现场，还在调查。

一旦确定年锦思是凶手，庄晓蝶也就暴露得差不多了。警方很有可能查到申屠海头上。庄晓蝶闲下来时，拼命回忆是否有让申屠海暴露——那女孩家里可能还残留魏达合的血迹，而魏达合的家也会暴露她们的指纹，毕竟在那之後，应该没人去过魏达合家。

到时候尽可能帮申屠海脱罪，这点或许能够做到。

真的能吗？

更别提柯晏还见过她们的脸，年锦思还冒险进了游乐场，这些地方到处都是监控。而柯晏呢？会告发她们吗？他会对这件事视而不见吗？但是毕竟死了一个人——

身上的现金已经所剩无几，她们疲于奔命，没日没夜开车，自己也不知道去哪，最後车子没油，还是找村民帮忙加的油。

但这是她们最後一次加满车厢了。她们偷摘果田未成熟的果实，

“要麽学塞尔玛抢钱吧。”年锦思开玩笑般提起。

“你疯了？那和现在都不是一个年代。”庄晓蝶说，“我不要抢劫，再说，现在去抢，十分钟後就被警察追上车屁股了。”

年锦思长长叹了口气：“对，我们什麽都没有，什麽都不剩了。”

她们都没有提起回去找申屠海或者农家小饭馆的老板，默认不打扰她们。能够远离，让无辜者保持无辜，那麽她们就没什麽可遗憾的了。

警方暂时没找到庄晓蝶头上，这给了她们更多的喘息时间。

现在生活的每一天都像在倒数，她们睡在车里，白天躲在山上，夜里在河边擦洗身体丶清洗衣服。她们吃得很少，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频繁交流，不断彼此说话，好像明天就是最後一天。

如此过了一周左右，某天早晨惯例在山间走动，年锦思听见不远处的山坡有什麽动静，庄晓蝶和她一起前去查看，发现是一个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老人家。她竹篓倒在一边，里头的野菜洒了一地。

庄晓蝶和年锦思对视一眼，这山头人迹罕至，她们在这里待了一礼拜才第一次看见人，如果放任这个老人家不管，夜里她会冻死在这，或者被山上的动物蚕食。

最终年锦思把车开出来，两人一起把老人家搬到车上，照着老人的指引，开到她在山间的小屋里。老人自述家里就她一个人，养了几只鸡，种了点地，家里就剩她还有她儿子，而儿子远在外省，就她独自生活。

年锦思看她这样大年纪，问为什麽不去和儿子一起生活，或是去养老院，至少还有人照应。老人摇头，说能走动的没有几个人愿意去养老院，比起去儿子那，她自己每天在家里喂喂鸡，种点小菜，还能到处走走看看，不比去那俩地方自由？

想法很好，但庄晓蝶看她的伤，总觉得这样生活非常危险。人老了骨头脆，摔一跤不得了。幸好老人家摔在草地和灌木上，脚崴了，但没有更大的伤害。这个年纪，如果骨折，又是独居，如果不是她俩恰好遇到，未来会如何不言而喻。

车子照着老人的指引在某个拐弯处拐进另一条小路，没开多久就是老人的小瓦房。不大，只有一层，前後都围了小院，总共一厅两个小房间，厕所建在後院。

後院里几只鸡啄地，前两天下过一场雨，地上还有些潮湿。年锦思把车停在前院，和庄晓蝶一起扶着老人家进了屋。老人家坐下来没多久，年锦思还在找药，她就非要站起来去後院，庄晓蝶以为她要方便，扶着她去，老人单脚着地，却要弯腰去捞一只鸡。

“杀给你们吃，现杀，熬汤。”老人家说，“这种鸡肉嫩，香！跟你们城市里的饲料冻鸡不一样！”一边说一边比划，罗列种种城市鸡不好吃的地方。庄晓蝶一度扶不稳她，好言劝她回屋里坐着，她来代劳。

因此年锦思找到红花油出来，就看到庄晓蝶在院子里扑腾鸡。

也不怪她动作慢，两个人都没怎麽正经吃东西，刚刚又是搬运老人，还要扶老人走路，耗去不少精力，这的鸡吃好喝好，跑得快能扑腾，庄晓蝶跟在後头跑，俯身去抓，鸡左躲右闪，又快又灵活，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羽毛乱飞。

年锦思坐下来给老人擦药前她在抓，年锦思擦完药了她才将将逮住一只反应慢的鸡——还是在老人的指点下。

虽然庄晓蝶和年锦思都杀过真人，但没杀过活鸡，起初老人家颤巍巍握着菜刀要动手，她俩看着倍觉危险，拦下来，把活揽到自己身上。但等真扭了鸡脖子在手里，又是另一番感觉。

反抗一个要杀死自己的人，和杀一只脖子毛被拔掉丶毫无反抗力的鸡截然不同。庄晓蝶手指抚过鸡脖子露出来的皮肤，轻微的颗粒感，鸡在手里，连扑腾翅膀的力度都变小，底下兜一个塑料盆，盆里镇一只白瓷碗——用来盛鸡血。

就是一刀的事。老人家说，但动作要快。

庄晓蝶握着菜刀，抵在鸡脖子，狠心划了一刀。鸡翅膀剧烈扑扇挣扎，血却没流几滴。

太浅了，要划深一点。老人家比划着。

有了第一刀，第二刀下手就容易多了，庄晓蝶下了些劲，没想到用力过度，脖子切开半拉，热血涌出来，流了她满手。她手忙脚乱将裂口对准瓷碗，浓稠鲜红的血涌进碗里，将那纯白打破。魏达合的尸首丶红车男人的伤和农家小饭馆男人的碎头壳顺着这血一起流淌出来，庄晓蝶浑身僵硬，手中的东西抽搐，男人们的尸体抽搐，眼珠子齐刷刷望过来，她下意识甩掉手里的东西，鸡砸在盆里，踩翻了碗，血洒了满盆。

鸡翻出盆外，在泥地里扑腾，拖出好几道血印子。其馀的鸡惊慌失措，躲往棚里，咕咕直叫。

最後那鸡抽搐几下，摊在地上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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