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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薇又困惑起来:“那……到底应该怎么办?”
周曼如轻叹一声,神情也黯淡下来:“对不起,小玫瑰,我也想不出答案。”
这时,门锁轻响,一阵脚步声传来,周曼如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了。
油灯点亮的瞬间,蕴薇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人。
阿宝原本就瘦高,如今更是几乎瘦脱了形,胡子拉碴,头发把眼睛挡了一半,他一只手死死按着肩膀,血从指缝里不断渗出。
他随手扯了条毛巾按住伤口,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就将剩余的子弹都倒在桌上,一颗颗地数着。
蕴薇轻轻唤了他一声:“阿宝……”伸手想碰他,他头也没抬,只说:“还没完。”
他抽完烟,起身寻了块布,把伤口草草包了一下,又往门边走。
蕴薇抢在他前头走到门口,她在心里说:阿宝,你看看我。求求你看看我。
然而他的目光就这么毫无停留地从她身上掠了过去,死水一样。
他绕开她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蕴薇靠着墙壁站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周曼如死了。小小宝死了。
现在阿宝……也死了。
污渍斑斑的旧窗帘拉开了一隅,透过浑浊的窗玻璃,阿宝看见对过楼房那扇熟悉的窗户亮了灯,他要等的那个俄国人探头探脑地在窗前晃了一下。
他合上窗帘抽了支烟,这才动身。
这是爱多亚路的一处小客栈,他在这里蹲守了三天,就为了等着这个人回来。这个叫尼古拉的瘦子平时四处躲藏,警惕得很,但他每隔一阵子总要回这里拿东西,阿宝早就摸清了规律。
伊万和另外几个死得还挺利索的,他去黑市弄来了枪和子弹,花了些金条打点了巡捕房,又雇了几个专业的。前前后后忙活了快一个月,该用刀的用刀,该用枪的用枪,做得很干净。每次他都站在不远处,亲眼看着他们被抛进黄浦江。
最后一个米哈伊尔最难缠,被他在肩膀上砍了一刀,不过最终还是死了。
现在还剩几个跑腿的小角色,他改主意了。
他想全部自己来。
阿宝走到那扇门前敲了敲。
过了很久,门才小心翼翼地开了一道缝,尼古拉探出半张脸。
一看见是阿宝,他瞬间大惊失色,想再把门关上,但阿宝已经一脚抵住了门。他推开他走进屋,随手反锁了门。
尼古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他的眼神像看鬼:“绑架那天我都不在现场,不关我的事。”
阿宝面无表情看着他:“我弄不清你们谁干了什么,也懒得弄清楚了。”
尼古拉摇头哆嗦着:“疯子。”爬起来要跑,阿宝踢了他一脚,踩住他的腿,俯身抽出匕首就捅。尼古拉惨叫着想要躲闪,阿宝紧跟着又是一刀。那垂死挣扎着的尼古拉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死死抓住阿宝的手腕,夺过那把刀反手一划。阿宝来不及完全躲开,左脸生挨了一刀。
热乎乎的血淌下来他也没觉得疼,一脚将尼古拉踹倒在地,刀在地上弹了两下子,尼古拉彻底不动了。
他这才扯下尼古拉的上衣擦了擦血,盖在自己受伤的左眼上,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这一带的巡捕早就被他打点过了,尸体的事不用担心。
阿宝捂着左眼回到家,怕这副样子吓到蕴薇,特意放轻了手脚开门。
这个点,外头已经够静,家里却是一种死寂。
摇篮是空的,床是空的,写字桌上她平日插花的花瓶也是空的。
其实,每个角落都是空的。
阿宝在这种无声的黑暗里静站了一会儿,索性坐了下来,也没点油灯,就着她的梳妆镜照了照镜子,内里浮出一张不人不鬼的脸,一道血痕盖住了左眼浑浊的绿。
他等到天亮,开始一家一家地敲门。
第一家,是隔壁的周老师,周老师刚起,睡眼朦胧地一开门,看见他左脸的疤,吓得退后一步。
阿宝死死地盯着人问:“我家那个…你看见她了吗?什么时候走的?”
周老师忙摆摆手:“没看到,没看到。”一边赶紧闭了门。
接着是楼下的李家阿嫂。
李家阿嫂平时和他们家走得近,也知道小小宝的事,看到他脸上的疤痕和阴沉的神色,既害怕又心疼:“阿宝,你这是……怎么了?”
阿宝逼近一步:“我女人,你们看见她什么时候走的?”
李家阿嫂刚想说什么,被她男人使眼色拉住了胳膊:“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说完闭了门,里头传来反锁的声音。
整个上午,他敲遍了霞飞坊每一家。
有人害怕地摇头,有人根本不敢开门,还有人一看到他就赶紧说“没见过”然后闭门。
阿宝出了门去,直奔十六铺,寻到了以前有点交情的码头工头老刘。
老刘正指挥着工人搬货,一回头,看到阿宝脸上的疤痕,吓了一跳:“罗宋小瘪三,哎呦!你这脸是怎么弄的?结上仇家了?!”
阿宝没答,只问:“二十来岁的女人,头发到肩膀,鹅蛋脸,这样高,这几天你见过没有?”
老刘一脸迷茫:“这里每天进出的人那么多,我哪里记得住。这样吧,我帮你去问问别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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