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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医生。”洛林远点头,声音有点紧。
“别紧张,上来坐。”陈医生引他们上二楼,治疗室铺着浅灰地毯,墙角放着架三角钢琴,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琴键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这是小晏吧?张医生说你一直陪着林远复健。”
晏逐水点头,礼貌地弯了弯腰。
“坐。”陈医生指了指钢琴前的沙发,“我们先试试‘听觉引导’,不碰仪器,就听曲子。”她走到钢琴前坐下,指尖轻轻落在琴键上,“我弹段《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林远你跟着旋律呼吸,让手指松下来。”
琴声落时,晏逐水看见洛林远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德彪西的旋律软得像流水,陈医生弹得极缓,每个音都像浸了温水,慢慢往人心里渗。洛林远靠在沙发上,跟着节奏轻轻呼吸,左手搭在膝盖上,纱布下的指尖不再紧绷,慢慢舒展。晏逐水坐在他身边,悄悄握住他没缠纱布的右手,掌心贴掌心,把温度递过去。
“很好。”陈医生的声音混在琴声里,“林远,试试让左手跟着旋律轻轻晃,不用按琴键,就跟着节奏……”
洛林远的左手慢慢抬起,悬在半空,跟着旋律轻轻摆动。指尖还在颤,却比平时松快了些,像被琴声托着,慢慢浮起来。晏逐水看着他的手——纱布下的旧伤疤在光里若隐若现,却不再是狰狞的疤,倒像琴弦上磨出的茧,藏着未凉的温度。
“对,就是这样。”陈医生笑了笑,指尖转向低音区,“现在试试这个和弦,跟着音高抬手……”
洛林远的左手跟着抬高,到最高处时,指尖忽然顿住,疼得他皱了皱眉。
“疼了就停下。”晏逐水连忙打字。
“没事。”洛林远别开脸,声音硬邦邦的,却真的停了手,“继续。”
陈医生没再逼他,转弹了首《致爱丽丝》,简单的旋律像哄小孩。洛林远的左手又跟着动起来,这次没那么抖了,晏逐水甚至看见他的小指轻轻勾了勾,像在弹个不存在的音符。
治疗结束时,晨光已经爬过钢琴盖。陈医生把张乐谱递给洛林远:“这是改编的《星子》,把左手的跳音改成了分解和弦,你回去试试,每天弹十分钟就行。”
“谢谢陈医生。”洛林远接过乐谱,指尖捏得紧。
“别客气。”陈医生送他们到门口,忽然拍了拍晏逐水的肩,“小晏,你有空也来试试?我看你手指条件不错,别浪费了。”
晏逐水愣了愣,连忙摆手。
“让你去就去。”洛林远忽然开口,语气硬,却带着点不容置疑,“下周我来复诊,你也来。”
晏逐水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没嘲讽,只有点认真的期待。他点点头,指尖悄悄蹭了蹭洛林远的手背。
回去的路上,洛林远靠在车窗上看乐谱,指尖在谱子上轻轻划。
“陈医生说的是真的吗?”晏逐水忍不住打字,“我也能学?”
“怎么不能?”洛林远瞥了他一眼,“你手指比我灵活,学起来肯定比我快。”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脑子笨了点,得好好教。”
晏逐水捂着嘴笑,打字:“那你要好好教。”
“看心情。”洛林远别开脸,耳尖却红了,指尖在“分解和弦”那行乐谱上顿了顿,“下午……练这首?”
“好。”
车子刚停进车库,洛林远的手机就响了,是何虞欣。他看了眼屏幕,没接,直接按了静音。
“不接吗?”晏逐水打字。
“烦。”洛林远把手机塞回口袋,“她无非是想催我去见那个神经专家,不用理。”
晏逐水没再问,扶着他往电梯走。刚进电梯,洛林远的手机又震了,这次是条短信,还是何虞欣发的:“林远,陈医生说你今天去治疗了?我托她多照顾你,有需要随时找我。”
洛林远看完,直接把手机扔给晏逐水:“删了。”
晏逐水犹豫了下,还是按了删除。电梯门开时,洛林远忽然停下脚步,看着他:“她要是再找你,就说我不在。”
“好。”晏逐水点头。
他知道洛林远不是真的烦何虞欣,是怕——怕自己再被“过去”勾走,怕辜负晏逐水的期待,更怕承认自己早就不想回到那个聚光灯下的世界了。
下午练琴时,晏逐水特意把陈医生改的《星子》谱子贴在墙上。
洛林远坐在琴凳上,右手先按下旋律,晏逐水坐在他身边,左手搭在低音区。分解和弦比跳音简单,却要慢,每个音都得踩实。洛林远的右手弹得稳,像夏夜的风,晏逐水的左手跟着搭和声,软得像云,混在一起时,竟比原版还暖。
“这里错了。”洛林远忽然停手,指尖敲了敲晏逐水按错的琴键,“是i,不是re。”
晏逐水连忙收回手,打字:“记混了。”
“笨死了。”洛林远弹了下他的额头,却伸手把谱子往下拉了拉,“看清楚再弹。这和弦要轻,别盖过旋律。”他顿了顿,声音软了些,“就像……就像你给我按摩时那样,得找对力度。”
晏逐水捂着额头笑,点头。他想起早上给洛林远缠纱布时,洛林远忽然说“别缠太紧,勒得慌”,语气硬邦邦的,却在他调整时,悄悄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手腕。
练到傍晚,晏逐水要去做饭,洛林远却拉住他:“再弹一遍。”
“要吃饭了。”晏逐水打字。
“吃完再弹就忘了。”洛林远嘴硬,指尖却在琴键上轻轻按了个和弦,“就一遍。”
晏逐水只好坐下。这次洛林远没弹旋律,反而让他先弹和弦。晏逐水的指尖落下时,听见洛林远的左手轻轻抬了抬,小指在琴键上碰了碰,发出个极轻的“i”——他在跟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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