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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的努力(第1页)

继续的努力

寒意是渐渐渗进来的,不像狂风暴雨,倒像江南的梅雨,无声无息,濡湿一切,让骨头缝里都透出阴冷。

破産清算的流程冗长而冰冷,像一台巨大的丶没有感情的机器,缓慢地碾过生活的每一寸肌理。林小宁名下的账户丶证券丶甚至那辆早已被扣下的奔驰,都一一被登记丶估值丶等待拍卖。那栋临湖的别墅,大门上也终于贴上了刺眼的封条,宣告着一个时代的彻底终结。

曾经,王姐她们闲聊时,总会带着某种隐秘的兴奋提到谁谁谁离婚时如何绞尽脑汁转移财産,如何请了厉害的律师争得头破血流。那时的林小宁,或许也会在心底权衡几分手段。但真当这一切降临到自己头上,当律师委婉地提示她,有些早期丶来源清晰的投资或许可以尝试争取一下,有些消费记录模糊的款项或许可以“解释”为个人负债时,她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看着律师那张精明而尽责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白水。争取?如何争取?像过去那样,调动所有的智慧和心力,去钻营规则的漏洞,去编织看似合理的谎言,去在字里行间寻找那微乎其微的生机?她突然觉得,那太累了。那种在泥潭里打滚丶即使赢了也一身污浊的感觉,比彻底的失去更让人窒息。

她想起赵先啓。当年他身陷囹圄,明明有机会抓住程序上的瑕疵纠缠不休,甚至反咬一口,闹个鱼死网破。可他最终选择了沉默,接受了那看似不公的裁决,黯然离开了他曾挥洒汗水的律所和法庭。以前她不懂,总觉得那是理想主义者的懦弱和清高。如今,她似乎触摸到了一点那选择背後的心境——不是认输,而是放下。是一种深知纠缠下去只会耗尽最後一丝心力丶玷污最後一点清白的清醒,是一种把残破的船桨扔进漩涡,任由命运把自己带向未知彼岸的决绝。

“不用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惊讶的沙哑和空洞,“该怎麽处理,就怎麽处理吧。我配合。”

律师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还想再说什麽,但看到林小宁那双深潭似的丶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合上了文件夹。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像是一个句号,为她过去十年奋力攀爬丶用尽手段获得的一切,画上了终点。

走出律师事务所,天空是那种熟悉的丶城市特有的灰白色。没有阳光,也没有雨,只是沉闷地笼罩着一切。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是汽车尾气和灰尘的味道,并不好闻,但奇怪的是,胸口那块巨石仿佛被挪开了一丝缝隙。放下,原来真的可以很轻松。一种近乎虚无的丶带着痛楚的轻松。

生活剥去了所有华丽的袍子,露出了最粗粝的内里。八十平米的老旧公寓,墙壁有些泛黄,厨房的水龙头总是关不严,滴答滴答地响,像永远走不准的钟。卫生间狭小,转身都有些局促。从别墅搬来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更显拥挤和凌乱。母亲总是絮絮叨叨地收拾,试图维持一种体面,但那种捉襟见肘的局促感,却无处不在。

乐乐一天天长大,像一颗顽强的小草,不管土壤多麽贫瘠,依旧努力地舒展着枝叶。他学会了走路,虽然跌跌撞撞,但探索的欲望无比强烈。小嘴里开始蹦出简单的词语:“妈妈”丶“爸爸”丶“饭饭”。他清澈的眼睛里,世界是崭新的,没有破産,没有丑闻,没有那些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目光。他的快乐那麽简单,一颗糖果,一个拥抱,窗外飞过的一只小鸟,都能让他咯咯笑出声。

林小宁常常抱着他,看着他那张酷似王术民丶却又融合了自己轮廓的小脸,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流。孩子是希望,是生命延续的奇迹。她曾经以为,这个新生命可以像一道强光,驱散她所有的阴霾,将她从过往的泥沼中彻底解救出来。可渐渐地,她发现,这只是一种奢望。

乐乐的成长,并不能抵消她夜半时分骤然惊醒时的恐慌;孩子纯真的笑脸,也无法抹去她脑海中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当她因为一件小事失控地对母亲吼叫,吓得乐乐哇哇大哭时;当她沉浸在自我厌弃的情绪里,连给孩子喂饭都显得心不在焉时,她痛苦地意识到,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动力,是黑暗中的微光,但他不是救世主。她内心的那些窟窿,那些被腐蚀过的痕迹,需要她自己一寸一寸地去填补,去修复。谁也替代不了。甚至,她糟糕的状态,正在无形中影响着这个脆弱而敏感的小生命。这让她感到加倍的愧疚和压力。

王术民依旧在看守所值班,回家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回来,似乎都比上次更沉默,也更……坚硬。那种在高原和军营里打磨出来的韧性,在这种极端的生活压力下,反而显现出来。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流露出明显的痛苦和挣扎,而是变成了一种近乎麻木的承受。他会默默地修好漏水的水龙头,会一声不响地把重物搬上楼,会在乐乐哭闹时,用那种略显笨拙却坚定的姿势抱起他,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

他们的夫妻生活,也变成了另一种模式。偶尔,在夜深人静,孩子睡熟後,他会靠过来,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丶近乎掠夺的意味。没有温存的前奏,没有情感的交流,更像是一种本能的需求宣泄,一种在沉重压力下寻找短暂出口的方式。林小宁由着他,身体像一段失去知觉的木头,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荒原。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但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丶透明的玻璃墙。触碰得到,却无法真正靠近。完事後,他会很快翻身睡去,或者起身去阳台抽烟,留下她一个人在黑暗里,听着窗外遥远的市声,感觉自己像一片飘零的落叶,无处依附。

她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王术民可以是她的战友,可以是孩子父亲,可以在最艰难的时候拉她一把,但他无法把她从那个由她自己构建的丶也是被现实摧毁的内心地狱里彻底拖出来。能够救自己的,只有自己。这个认知,像冬天里一盆冰水,浇得她透心凉,却也让她前所未有地清醒。

一天下午,母亲从菜市场回来,除了日常的菜蔬,还带回来两棵白菜,说是郊区农民自己种的,便宜又水灵。母亲在窄小的厨房里收拾,把外面一些破损发黄的菜叶剥下来,扔进垃圾桶。林小宁正抱着乐乐在客厅玩,无意中瞥见,心里猛地一颤。阿秀……那个在山区小镇,精打细算地剥去烂叶,又珍惜地将它们捡起说要“喂猪”的阿婆。当时赵先啓说,那是生活的智慧,是剥去不堪,留下核心。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对母亲说:“妈,这白菜根别扔了。”

母亲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她:“根都切了,留着干嘛?”

“给我吧。”林小宁没有解释,从母亲手里拿过那切下来的丶带着些许泥土和根须的白菜根。她找来一个浅浅的旧碟子,接了点儿清水,小心翼翼地把白菜根放进去,摆在厨房窗台不起眼的角落。

日子就在这种单调丶窘迫丶时而压抑得令人窒息,时而又因孩子的一个笑容而透进一丝微光的节奏中,缓慢地流淌。她依然害怕出门,害怕人群,但为了乐乐,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在清晨或人少的时候,推着他去附近的小公园透透气。她总是戴着口罩和帽子,低着头,尽量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她感觉每个人都在看她,都在指指点点。她知道这可能是幻觉,是抑郁放大了的感知,但她控制不住。

那天,她推着乐乐在公园僻静的一角晒太阳。乐乐在婴儿车里咿咿呀呀,她则看着远处光秃秃的树枝发呆。一个同样带着孩子的老太太慢悠悠地晃过来,看了看乐乐,笑着搭讪:“这孩子真白净,像爸爸多些。”

林小宁浑身一僵,含糊地应了一声,下意识地想推车离开。

老太太却似乎没察觉她的抗拒,自顾自地说:“我孙子也这麽大,皮得很。你们住附近?以前好像没见过。”

林小宁的心跳得厉害,手心冒汗,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对话。

老太太却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哎,这年头,都不容易。我儿子单位效益不好,半年没发奖金了,媳妇天天叨叨。我看你啊,年纪轻轻,一个人带孩子出来,也挺辛苦吧?”

林小宁愣住了。一个人带孩子?她……她以为自己是个单亲妈妈?原来,在陌生人眼里,她身上并没有贴上那些她自以为醒目的“破産”丶“丑闻”的标签。人家只是看到了一个带着孩子的丶可能有些疲惫的年轻女人。那些让她夜不能寐的丶想象中无数双审判的眼睛,或许根本不存在,或者,根本无暇顾及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那一刻,她心里有什麽东西,轻轻“咯噔”了一下。像是一根绷得太紧的弦,突然松弛了一点。尽管微不足道,但那确实是一种真实的松弛。

回到家,她下意识地走向厨房窗台。几天过去,她几乎忘了那个白菜根。然而,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眼角的馀光瞥见,那浅碟清水里,原本光秃秃的白菜根顶端,竟然冒出了一点点鹅黄色的丶极其娇嫩的绿意。她凑近了仔细看。是真的。几片小小的丶崭新的叶子,正从那被切断了生机丶看似毫无价值的根茎中心,顽强地探出头来。它们那麽小,那麽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折,但在初冬微弱的阳光下,却焕发着一种倔强的丶属于生命本身的生机。

它们不是来自那颗被剥去外叶丶精心食用的白菜心,而是来自那个被丢弃的丶本该腐朽的根。在清水的滋养下,它悄然完成了转化,成为了新的生命的起点。

林小宁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那娇嫩的绿芽,冰凉的触感却让她指尖传来一丝奇异的暖意。她忽然想起赵先啓信中的那句话:“保护好白菜心。”她一直以为,那“白菜心”是她需要死死守护的丶最初的那个纯粹丶清白丶充满理想的自己。可现在,看着这从废弃之根上新生的小芽,她似乎有了一点不同的理解。

也许,真正的“白菜心”,并非一个固定不变丶需要被小心翼翼供奉起来的核心。它或许是一种能力,一种即使在最污浊的泥泞中,即使被剥去所有外在的荣光丶甚至被斩断与过去的连接,只要还有一点根基丶一点滋养,依然能够从自身残存的丶看似毫无生机的部分里,重新孕育出一点点新绿的能力。它不是坚守,而是重生。不是避免被伤害,而是拥有在伤害後,依旧顽强地完成生命循环的力量。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不是悲伤,也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混合着巨大酸楚和微弱希望的复杂情绪。她依然身处寒窑,前路依然迷茫,王术民的沉默依然像山一样压在她心头,抑郁症的诊断书依然躺在抽屉里。她不知道该如何走出这困境,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迈。

但是,看着眼前这几点微不足道的绿意,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在那片被彻底摧毁的荒芜之下,某种东西,似乎真的正在开始悄无声息地蠕动。不是拯救,不是解脱,只是一种最原始的生命本能,在试图寻找一条出路,哪怕那条路,需要穿过最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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