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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春节到了,热闹的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大家笑着闹着,欢声笑语为整个城市增添了无限年味。
不远处的立交桥下的桥洞里蜷缩着一个长长的头发脏成一绺一绺,面庞黧黑嘴唇干裂,身上衣服破烂肮脏,浑身都散发着恶臭的流浪汉。
由于他太过邋遢,附近其他的流浪汉都不愿与他为伍,在殴打几次未能赶走他後,最终其他人都骂骂咧咧收拾东西离开了此处另寻落脚地。
除了偶尔无意识的呻︱吟和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桥洞里的安静和外面的热闹形成天壤之别,仿佛两个世界。
流浪汉艰难的睁开眼,他知道今天要过年了,很多人今天都会和亲朋好友一起吃年夜饭,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更别说年夜饭这样奢侈的东西。他甚至不敢多想,一旦任由自己陷入幻想,他的唾液就会止不住的分泌,他的胃和大脑就会疯狂催促他去找点东西果腹,但是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寻找食物了。
面前的破碗里还有别人扔给他的半个馒头,他不想吃,他想留到晚上再吃,这可能是他唯一的年夜饭,他不想晚上饿着肚子入睡。
刺骨的冷风在桥洞里呼啸着打了一个卷儿後离开,男人更用力地蜷成一团,身上的衣服裤子太破了,一旦往上扯一点就遮不住下面,往下扯一点就遮不住上面。
见鬼,这天气怎麽这麽冷。
男人挣扎了许久,最後徒劳无功,冷风依然顺着裤腿和衣袖爬满他全身,寒意一点一点侵蚀他的皮肤,也一点一点侵蚀着他本就不坚强的意志。
要不就这样吧,睡一觉,可能睡一觉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男人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沉重的眼皮不由自主往下压,他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哎听说了吗,今天年三十姜董都在福利院看望小孩子,听说她要和福利院的小孩子们一起过年。”
“谁不知道啊,姜董可真是个大好人啊,不仅看望小孩子,还在城里各个地方给我们投放了春节礼包,你看,我这件军大衣就是刚刚领到的,好看吧,倍儿暖和。”男人拍拍身上崭新的大衣,自豪之情溢于言表,“礼包里还有好多吃的,嘿,好多年都过过好年了,真希望姜董长命百岁,这样以後每年我们都能过上好年了。”
“哎,说起来也是可怜,生个儿子猪狗不如,一把年纪了弄得家破人散,别人像她这个年纪都是儿孙满堂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了,她倒好,过年都还在外面奔波。”
“你这就狭隘了,人之前说了,她虽然失去了一个儿子,但是她会让更多失去家的孩子感受到温暖,这些可不就是她的孩子嘛。”
“可是到底不是亲生的啊。”
“嗐,亲不亲生有什麽关系。你看之前那个是亲生的吧,做的是人做的是吗?谋杀亲妈都敢,畜生不如啊。可恨的是,他竟然借着精神病的幌子没受到法律制裁,该死的,真是便宜他了。”
两个流浪汉佝偻着身子,一边一说话一边搓着手往前走。
“艹,就是这个死家夥,抢我的地盘,妈的,好多年没见过这麽不要脸的人了,都不知道什麽叫先来後到,说了让他自己找地方,非要死乞白赖赖在这里,他身上臭死了,简直像从粪坑里刚捞出来的一样,现在谁还是像他这样啊,简直丢我们的脸败坏我们的名声。啧啧,你看他身上的那些脓疱和冻疮,太恶心了。”他擡起脚狠狠踢了一脚,骂骂咧咧往前走了几步,说着说着,犹未泄愤似的,又返回来补了一脚,“大过年的,晦气。”
早在他们说着话走过来时男人就醒了,无端被踢了两脚,即使痛到痉挛,他也不敢出声反抗,他们有两个人,况且他又饿又累,他反抗没有任何胜算,他早就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不过就是被踢了两脚而已。
等人声彻底远去,他睁开了双眼,太冷了,根本睡不着。
他想起自己曾经的生活,锦衣华服,豪宅名车,山珍海味,曾经在他眼里如同空气一般毫不起眼的东西,如今成了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幕渐渐铺满了星星,街上的灯次第亮起,远处传来一两声鞭炮声响。
男人听着肚子传来的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咕噜声,伸出僵硬肿大的手指,将早已冷硬的馒头从碗里拿了出来。
他早已饿到极致,但他并不敢狼吞虎咽两口就把这还没有小孩拳头大的馒头吃完,他一小口一小口的舔舐着馒头,如同啮齿类动物。
等到最後一粒馒头屑也被他从地上捡起来送进嘴里,他的晚餐正式告罄。
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并没有任何味道的手指,他低头愤恨地捶了捶依然如雷声般响的肚子,不争气的东西。
他昂起头,透过乱糟糟的长发,视线投向远方,白天他很少出去,人们看见他都会捏住鼻子,一脸嫌恶地看着他,恨不得他立即消失。有时候,他还会平白无故遭受路人的殴打,他不敢也没办法还手,一旦他还手,他们会报警说有疯子在肆意攻击路人。
他不想回那个地方。
现在是晚上,他在想,他要不要出去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吃的。
白天那两个流浪汉不是说姜氏集团在发春节礼包吗?现在过去应该还有,如果他领导礼包,他就有新衣服了,他还可以吃得很饱。
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不,不能过去。
他艰难地坐起来靠在桥洞上,因着他的动作,他额前的长发分落在脸颊两边,露出他饱经风霜的脸来,正是曾经的天之骄子姜御臣。
姜御臣出神地望着姜氏集团灯火通明的办公大楼,他不能去领姜氏集团的新春礼包,会被认出来的,他们不仅不会给他,还会羞辱他,他不能去。
街上愈发热闹,陪伴姜御臣的只有满地的垃圾和耗子,还有偶尔眷顾他的寒舍的冷风。
街上超大的3D屏幕上正在播放姜氏集团的广告,里面正在说过去一年他们又资助了多少妇女儿童,又捐了多少学校医院,无数的孩子围绕着姜言一,高高兴兴的喊她妈妈,喊她奶奶。
声音大得直接穿越层层障碍物传进了姜御臣的耳朵。
妈妈,姜御臣怔在原地,曾经,他也有的。
姜御臣埋藏在深处的记忆一瞬间倾泻而出。
他在精神病院待了三年才出来,这三年间,没有一个人去看望他,更没有一个人去接他出来。他仿佛被人遗忘在那里了。
起初,他无数次想要逃跑,每次都被力大无穷的护工逮回去,然後就是治疗,吃药,教育。他明明没病,但是整个精神病院的医生都说他病得很严重,他们每天问他一些无聊的问题,对他严防死守,生怕他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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