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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目标是把他蒙在鼓里（第1页）

第7章目标是把他蒙在鼓里

中国两千年珍品展的布展已近尾声。LilyBrown跟策展团队商议後，认为秦天远道而来，理应在开展仪式上代表上博做个简短发言。她很正式地发了张敲有大英博物馆纹章的邀请函给她，邀请她于下周开展当日做发言，并九曲十八弯地表示，她激动万分地期待届时能看到她身着正装优雅发言，那一定会是完美的一天，耀眼的东方明珠，大英博物馆有史以来最迷人的发言人。

秦天读完那张邀请函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一行最可怕的事就这样发生了。发言，还是穿上正装丶代表上博丶用英语发言。

她思忖片刻，遗憾地回复她说因为上博的工作需要，这周末布展完成後的第二天，她将提前回国。无法参加开展仪式，并预祝一切顺利。

这倒不是她临时想出来的，在收到邀请函之前她已经将回程机票改期。

那日她联系了sultan1966後，说自己经营古董生意，她先按开价付款，等拍品到达後进行估值，最终将以买家购买意向的价格为准，每件补价一千到五千镑不等。sultan1966表示同意，第二天就把她拍下的其中九件发了过来。秦天肉眼检测认为都是古罗马和古埃及的真品。

还有两件sultan1966说过要三周才能发货。秦天一听，猜他是不是东西还没到手，又要行窃，立即表示那就不要了。她只是来伦敦收货，马上要回去了。大概是她的慷慨勾起了sultan1966的贪心，他发给她两张图片，问这两件她有兴趣吗？他的古董店夥计说还有这两件库存，但也需要一点时间理货。

秦天没等他说完就已经在对话框里输入拒绝的说辞，但当她看到这两张图时，她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

龙纹玉佩与珐琅胭脂盒。这两件，是中国文物。她在未展出馆藏编目中见过。

秦天问他最快什麽时候能发货？sultan1966说两周以後。秦天煎熬地思考着，在这件事上，她连一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包括唐执徐。

连上次古罗马青铜币在内，已经有十一件文物和她每日同处在这间小小的旅馆里。她就像身怀宝藏坐在闹市的孩子，每多待一刻都是风险。她不可能再推迟两周归期。况且珍品展下周就开展了，剩下的一周她用什麽借口留在这里。

但是，这两件龙纹玉佩和珐琅胭脂盒，这是中国的文物。它们就像有灵性一样，突如其来地送到她面前，等待她将它们带走。她不可能把中国的地址给sultan1966，他只是贪婪，并不是愚蠢。她也不能用邮寄的方式把十一件文物寄回中国，风险太大了。

她彻夜难眠，最终还是想到让那个人来帮忙，也只能是他。

这是她来伦敦後第一次逛街。在牛津街逛了一圈後，她发现她完全不知道该买什麽。她对男士用品一窍不通，也不知道童仲元平素喜好，用什麽，穿什麽，戴什麽。她在一家男装店挑花了眼，所有的衬衫领带都很好，但她实在想象不出童仲元会穿她挑的衣服。他似乎有自己的穿衣逻辑，而且穿得很好看。如果她送了不称他心意的礼物，他一定又会露出那种非常感谢，但我并不想接受的疏冷笑容，把她接下来的请求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她浪费了四小时从街头逛到街尾却一无所获。她沮丧地回到旅馆，躺倒在床上，视线落在装着鞋子的手拎袋上。下一秒，她坐了起来，把鞋盒从手拎袋里拿了出来。唐执徐说过这是NikeAirJordan联名款的绝版鞋。她不懂买这种鞋的意义何在，但这双鞋看起来的确不错。唐执徐和童仲元的年龄差不多，既然他们能看中同一款车，或许他们也会看中同一款鞋？秦天荒谬地想，虽然这两人气质差别很大，说不定审美却差不多？况且他又喜欢跑步。

她振奋起来，努力回忆童仲元的脚码。但她只记得他的脸，哪里注意过他的脚。当然，这很好解决。她可以在归还编目书的时候留意一下他的脚。她淘文物的眼光让她对看物件的尺寸十分精准。估出他的鞋码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是价格，超出她预算了。给他买鞋的钱是怎麽也不可能进报销的。难不成她出差一趟还得自己赔钱进去，这也太亏了。

她想了一小会儿，在跑断腿另觅一件未知礼物和Ebay上轻松下单一双鞋中选择了妥协。虽然是亏了点，但说起来童仲元也不是外人，毕竟小时候陪她玩过好几年，请她吃过进口的巧克力和特供的可乐。现在她要请求他帮忙的事情又十分得不厚道。

她想要他的地址。她想让他替她代收那两件文物，在珍品展结束的时候把它们带出英国，随员送回中国。

他是大英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又恰恰是负责中国部分的。万一被人发现，他很难自清，说不定会背上监守自盗的罪名。这些利害关系她都知道，但她没有办法。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如果，到最後真的是最坏的结果，她马上飞来伦敦，承担一切後果。她来告诉所有人他是无辜的，他只是被她蒙在了鼓里。

秦天抱住了头，想把正在膨胀的愧疚感压回去。蒙在鼓里，没错，她将要做的事情是要把他蒙在鼓里替她拿下这两件中国文物。她居然还有脸考虑送他的礼物是不是太贵了。相对他要冒的风险，一双鞋的钱又算什麽呢。

次日秦天约了童仲元还资料。如她所料，她推着箱子到达时，童仲元一如既往已经在门口等候。她把箱子交给他时，低头看他的脚，心里做着测量。

“你找什麽？东西掉了？”童仲元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没有。”她擡起头。他穿43。

“我听Brown说你这周就回中国？”童仲元问。

“对。周五布展结束，我周六的飞机。”秦天说道，“周五晚上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童仲元滞了一瞬，有客户邀请他周五晚上去私人晚宴，但他答应过秦天在她临行前一起吃饭，他毫不迟疑地说：“有空。喜欢吃什麽？我去预约。”

秦天想了想，说：“中餐吧，上海菜，有吗？”

“确定吃中餐？”他再次确认。周六回上海不就能吃上海菜了，她一天也等不及了？

“嗯。”秦天点点头。她居然还记得，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是糖醋排骨。

“好，周五我来接你一起过去。”童仲元的手扶在行李箱上缓缓推起来。

秦天知道他要结束对话了，赶紧道：“不用，你把时间地点发给我，我自己过去。”

“没问题，周五见。“童仲元颌首示意，推着行李箱走进去了。

秦天匆忙回酒店，找到上次的卖家，问他上次买的43码还有多吗。不是说绝版了麽，她担心一个码就一双。结果那卖家很快回答她说还有一双。她又问今天能发货吗？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童仲元很快把地址时间发了过来。距离大英博物馆很近的一家上海菜，从酒店走过去也方便。

周五秦天去看了珍品展的布展。年代正确丶布光优秀丶文物分类合理，就解说方面显得略简单。不过也正常，老外没耐心听完中国的历史。至此，她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LilyBrown拥抱了她，说她今年最大的喜悦就是认识了这麽一位智慧丶专业丶迷人而且还那麽年轻的女孩。秦天说她不年轻了，今年30岁了。Brown做了一个惊讶的口型，又用释然的语调抱怨道：“被时光眷顾的亚洲人。Tony也30了，我敢肯定他每次去酒吧都需要出示身份证，而我18岁的儿子看起来就像陪LordTony一起在唐顿庄园长大的，园丁的头生子。”

秦天怀疑她大概真的想为她儿子做些什麽，不知该不该提醒一下童仲元。

“Tony今天不在馆，需要我代你跟他道别吗？”Brown贴心地问。

秦天不敢说出晚上要跟童仲元吃饭，怕第二天大英博物馆就传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浪漫故事，只打哈哈说会跟他电话道别的。

LilyBrown再次跟她依依惜别，把她送到了门口。秦天保持着笑容，转了弯才放松下来。是她搞错了，看来Lily并不是一个i人。

一个下午秦天都在收拾行李。在伦敦除了买了些手信带给同事，她唯一买的大件就是一个新的行李箱，用来装这十一件文物和唐执徐的鞋和漫画。

等全部整理完，她已经满头大汗。洗完澡吹干头发，她习惯性地拿出发圈想扎个马尾。镜子的她头发浓密如瀑，这也是她不喜欢披发的原因，发量实在太大太麻烦。但今天晚上，说不定是她这一生最後一次见到童仲元。那些年，他们在上博嬉戏丶奔跑，无忧无虑。母亲还在世，每天为她梳各种发型。童仲元去英国前，问她能不能把她常戴的那个红色夹子给他？她觉得离别让他变得多愁善感，但还是从头发上取下了夹子送给他。童仲元嫌弃地说因为这个夹子太丑了，你以後别戴了。他端着她的头审视了一下，说这样好多了。你还是披着头发吧。

秦天甩了甩头发，发丝贴着脖子的感受着实黏腻，她抓起发圈还是扎了个干净的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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