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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我不配我不值得我害怕（第1页）

第163章我不配，我不值得，我害怕

童仲元无端地心沉了下去，他不想听任何“其实”开头的话题，尤其是她说这话时的眼神。

“上博和大英博物馆的联合展两周以後就结束了。需要有人去验收上博的文物。我没时间过去，我向明馆长推荐了你。”

童仲元推开椅子，把擦过的餐巾扔到了桌上。为什麽？为什麽她每一次都是这样。在他下定决心回英国的时候，她非要一个人去尼雅。在他打算向她示爱时，她叫他去北京修复元青花。在他自以为有权知道她的行踪时，她一声不响跑去了东京。而现在，他们正是如胶似漆时，她叫他回英国。他们是八字犯冲吗？还是命中无缘全靠他强求？

他穿上外套，拿起她的包，拉着她离开了餐厅。冬夜的冷风让他胸腔中的怒火稍稍冷却。他自认不是冲动的性格，然而和秦天相处的这半年，他最常提醒自己的一句就是不要冲动。

“你推荐我的目的是什麽？你部门里这麽多人，为什麽是我。”

“你是最了解这批文物的人，而且……你在中国等了半年了，我觉得你可以回家一次。”

“是吗，”他的声音平静中有讽刺，“那你觉得，一般情况下，这一次应该是几天？”

起了一阵风，她沉默地拉紧领口。他和她的影子一前一後，交替前行。

“这取决于你。如果那里事情多，待得久一些也可以。”

他的影子停了下来。她低头望着他们的影子，她的影子在不断生长，只为了能和他的影子并肩而行。

“是我在勉强你吗？”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如果是我在勉强你，现在就告诉我。”

“你在说什麽？”怎麽会是勉强呢，如果他们之间有人在勉强，也是她在勉强他。从开始到结束，都是她在勉强。

“你知道我在说什麽。”他擡起她的脸，这本该是个浓情蜜意的动作。“你让我给你时间考虑未来，这就是你的答案。秦天，我不想再和你绕弯子。为什麽？？你究竟为什麽……”

他试图咽下所有可能会让他後悔的言语，但强烈的委屈正在突破理智，太委屈了。一次又一次，被她无视时，被她误解时，他总是问自己做错了什麽。他真的不知道。或者，喜欢她本身就是做错。

“你明明知道我为什麽留在这里！你明明知道即使我想回去也不应该由你来提。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麽人？每一次你打击我，我就拼命找理由。你一晚没回我消息，我自省，是我没资格，我不该逼你，要给你空间。你打我耳光，是我没及时跟你沟通，是我之前没表现好，让你没法信任我。这一次呢？这一次又是为什麽？我连借口也找不到。我能想到的是，你从来都不喜欢我，你只是不懂拒绝。秦天，你可以告诉我的，我没有那麽卑劣。现在你让我觉得，我是个无耻之徒，这一切都是我在强求。”

万籁俱寂的夜，她长久地沉默着。

她只有一个理由。让他回英国，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就像一觉醒来，衆神归位。自然的忘却，不需要理由的平静分手，是这场恋情最好的结局。

“我考虑过了。”

她想过，和童仲元分手并不难。像他这样高自尊的人，甚至不需要给他理由。工作太忙了，不想谈了，性格不合适，任何一条借口都行。敏锐如他，会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的言下之意，然後头也不回地走掉。可她全都不想用，他们之间，她唯一想要的分手方式是被他放弃，反正她习惯了被拒绝。她不想他的人生有遗憾，理由再淡，被拒绝的那个人总会有遗憾。她想让他的人生圆满。

可是，在这样的寒夜，他用了最激烈的词，无耻之徒。他让她无路可逃。

“关于我们的未来，我考虑过的。正是因为考虑过，我才认为你现在应该回去。你说你会关掉工作室，你说希望我能去英国两年。我相信这样的话你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一定是你深思熟虑以後的想法。我知道，这个方案你是做了多大的牺牲和让步，我丝毫没有怀疑过你的诚意。但是，你有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想要这样的牺牲。

我，不想要。我不要你做牺牲。。我怕耽误你的前程似锦，我怕你有一天会後悔今天的选择。

这几个月来，我们无数次争吵，我们价值观迥异。我们的人生路，从毫不相干的轨迹而来，又奔向截然不同的目标。你和我都明白，我们所处的这个点，只是命运的短暂相交。你有你的璀璨星空，我有我的人生坎坷。

童仲元，我可以只是你人生路上的一段风景，但我不可以是你人生路上的绊脚石。那样的罪我承受不起。

我希望你回英国。在没有我的地方，在你熟悉的地方，或许你才能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未来长什麽样。”

如此熟悉，如此陌生。她的脸，她的发，她说话的声音。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吹来，让他从未有过的寒冷。她说了很多，每一句都让他怀疑自己，他可笑的坚持，他愚蠢的努力，筑成了她嘴里的一段风景和承受不起的罪。是哪里出了错？哪里？

直到他回到出租屋，望着那扇让他魂牵梦萦的小窗，他依然没有找到答案。月球灯柔和的灯光笼罩着卧室，沙漠里抱臂前行的背影，星空下亦步亦趋的自己。他没猜透她的心，却看透了自己。

那番话，他主动引战的那番话，并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他只不过在等她反驳。那一句言不由衷的“你从来都不喜欢我，你只是不懂拒绝”，他在等她的断然否认。

她的回答是，我不配，我不值得，我害怕。

书画部办公室里，打印机“咯吱”地响着，吐出一份文档。

唐执徐顺手拿过，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塞进了碎纸机里。在上博里，明晃晃地拿着王祁清的个人资料给那人看，也太嚣张了点。

他拔出U盘，给童仲元留了条消息：“来拿吧。”

十多分钟後，童仲元来了。与以往不同，他看起来没什麽精神，脸色有些憔悴。他沉默地站在他面前，拿起U盘，机械地说了句“谢谢”，打开门走了出去，全程不到一分钟。

童仲元走出了上博，进了一家咖啡馆，把U盘插入电脑。这个U盘分类很杂，根目录里有十来个文档。显然他要找的文件不会以“王祁清”命名，而他连问也没问唐执徐就直接出来了。

他逐一打开这些文档，有四篇论文，还有几篇编目整理。他扫了一眼论文，每一篇的最後都出现了同一个名字，秦天。感谢她查资料，感谢她找到突破点，感谢她同他一起探索，感谢她的信任和支持。

他松开了鼠标，视线无法从这个名字上挪开。他，并不特别，从一开始他就明白她对他并不特别。那些令他悸动的跋山涉水，让他沉溺的温柔照拂，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在他出现前，她和她最好的朋友早已走遍天涯海角，历尽艰难险阻。

他关上了文档，手里握着咖啡杯。半年来的第一杯咖啡和记忆中的醇厚香气不同，他只觉得又酸又涩。他点开最後一份《北宋杯酒图深度解析》文档。王祁清的名字现在了屏幕上，没有温度的一页文字描述了他半生走来的路。他重新看了眼文件名，能取这样的文件名是个妙人，杯酒释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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