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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清音
“晁伯!你名字可是有‘虎’字的!为小姐,拼一回吧!”
这话令他浑身一震,吸气一大口,再不退步,两腿深深扎在草里。
“我挡着!你想办法!媱丫头还小,不能让这娃娃伤到脑子!”
没有接话的时间,浣娘远去几步抖开包袱,扑在地上翻找起来,再不济也得找出几样可发挥的锐物来,就只能像之前的晁虎一样,用痛意刺激小姐清醒了。
那边尉迟媱走几步,红眼飞禽也一直围着她低低飞跃,从地上拔起那把之前甩飞的铁钳,她冷笑着朝晁虎一步一步过来。
“媱丫头!醒醒!”
红眼飞禽在尉迟媱头上,让她骤如离弦之箭,草上飞滑,直朝晁虎袭来。
铁钳扫倒大片草叶,晁虎连滚带爬,贴地滚过横扫的势头才刚擡,那铁钳又急速刺扎过来。缩头,趁尉迟媱从土里上拔铁钳,团身就将这铁钳牢牢抱住。打是打不过,就全乱招,擡脸就咬尉迟媱的手,真如傻头老虎一般。
尉迟媱右手都不躲让,左手狠抓晁虎的头发,掀得他剧痛难忍,仰脖遽然朝後摔倒。
这粗声粗气的凄惨大叫,浣娘心惊胆战地侧头喊一声:“晁伯!”
“没事!两招了!”
他生扛尉迟媱的手劲,趁乱脚下一绷,踢尉迟媱小腿,尉迟媱顺势屈膝散力,这一屈膝,是直接就重砸晁虎的大腿。
晁虎又一声惨叫,疼得浑身弹蹦如虾,脸色煞白。然而尉迟媱眼中,与那环绕耳侧的红眼飞禽目光一样,只有达成残酷目的的无知无感,森寒无比。
浣娘实在害怕,惨叫声里,脑中乍然想起尉迟媱把晁虎踹到撞树时,恶狠狠说的“别当我真不会杀你!”
她遍身涌来激烈寒颤,顾不得其他,霍然将包袱和一应琐碎朝尉迟媱的身体砸来。
包袱不是兵刃,对尉迟媱,除了一些冒失的冲撞,其实更如枝杈拂身,无关痛痒。
只是飞来之物有倏忽的分散,物什撞身之际,一阵秋风刮来,竟漫天吹起纸张了。
衬白墨迹,字字恍入她眸中。书页旋转翻飞的声音,如一道又一道的冰裂,细细碎碎的,在她耳边精密啃食。
尉迟媱心中是无法宣之于口的绵延难耐,右手执铁,左手不受控制地仓皇按下一页飞纸,再至性柔韧的幡纸,此时也被地面的乱草扎穿,墨迹已然透乱,再也看不真切。
可是她明白,无论何时,就是认得出这笔迹。
【下回绝不单独行动,应该提前告诉尉迟媱。第九十九。】
【下回绝不单独行动,应该提前告诉尉迟媱。第一百。】
她也不知是哪里苦涩,哪里疼痛,好像于万事万物,此时都是箍在脑中的千针万刺。捂着头,她哑声念叨:“这是什麽……”
似本能寻求,急需一种荡涤般的清澈,来冲走脑中浑浊。
浣娘和晁虎也从空中抓下几张,一百条罚写,晁虎不懂这出自何处,但浣娘刚好在苏府瞥见过书一的罚写,一见这相似却好上更好的字迹,心中一下清明。
“是公子!钟离未白!”
浣娘扑过来,抱紧颤抖的尉迟媱,改变自己的声音,赌上了:“阿媱!”
【阿媱的刀剑,从来都清明准确。】
红眼飞禽速速跃来,落尉迟媱右肩。
她再度决绝向浣娘和晁虎扬起右手铁钳,二人惊惧瞠目。
寒光一闪,她突然右转反手,背身听音悬刺,竟一瞬贯穿那双鲜红睛目,击落了身後那只奇异飞禽。
接着身上一松,她脱力伏在浣娘肩头,就这样昏然晕去了。
外姓,本不能叫她“阿媱”。
不能就是不能,这是连上朝都带刀的氏族,不与人亲切。
哪怕是唯一在上的东方皇家,对尉迟幼女,也从来不试探断去姓氏之隔,而亲切哄称。
她尉迟媱,是定远大将军年过四十,才得来的珍宝一样的孩子。尚在襁褓,第一次被抱入宗祠,定远大将军就已经打开族谱,把“尉迟媱”这个名字,亲自写在下任家主的位置上,没有任何悬念。
她的身份和位置,族内族外地横着走。
可昏梦里回顾往事,她的幼时记忆,明明钟离未白这个人,才是全京都,头等第一的难缠。
那时相识日久到她最爱玩的年纪,只要有三天忙着玩别的,没去共墙那边找他,第四天,他就会准时出现在自己家的东苑墙下,对着将军府,号丧一样不要命地哭喊。
那时声音很大,对着墙头用力挣着哭,但等尉迟媱怒气冲冲的脑袋一从墙头露出,他又立刻收声。虽然脸上全是眼泪,而嘴一抿就能熟练露出一种乖服,像他明明很听话,会软软糯糯地叫一声“阿媱”。
对那时候的尉迟媱来说,如果她气呼呼翻过墙,看到隔壁的小乌纱帽还在用嚎哭逼她就范,那她是一定会跳下墙头,把人揍一顿的,她的性格就是一定要把对方踩扁下去,谁也不能跟她叫板。
可偏偏小乌纱帽会看形势,见好就收。每回尉迟媱被引过来发怒,他就立刻端正态度,眼巴巴地瞅着她,搞得很可怜。
她每每挂在墙头瞪着已经安静的钟离未白,都有种有气没处撒的憨然沉默。
起初也不知隔壁丞相府里是有个和自己年龄一样大的小孩,只知道那处的老丞相不讨喜,老惹阿爹生气。
她甚至一开始都没发现这共墙的联结,只知是一堵墙,却不知这墙的另一面,就已经到别家院落了。
最早在一个将近清明的日子,有个收到家书的忧心牙将,多制几个风筝送来将军府。恳请府里代为剪放,想趁着习俗沾一沾贵地福气,能为家乡的妻子送走病灾。
那时大将军正追着尉迟媱在檐下玩,抢她手里圆滚滚的杏子。从楠木柱子後面闪身绕出来,一把就将才八岁的尉迟媱抱在怀里,小小的尉迟媱急得两脚直蹬,赶忙就把杏子塞自己嘴里,那顾盼之间的急迫神色,逗得尉迟佑前仰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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