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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楚矶（第1页）

107楚矶

两边风景匆匆，贺君焰喝着酒压压身体的痛，晁虎背着箱子催马从後面过来，一掌正拍在他肩上伤处，疼得贺君焰龇牙咧嘴。

“小子，现在你快活了，离了你爹眼前，到了北境，随你玩了！”这几年尉迟媱在北境，贺君焰有事没事也往那边溜，只是常常贺掌院骂人的书信也快马加鞭。他待不了几日，又得垂头耷脑往京都赶，顺带两头带着些钟离未白与尉迟媱的书信。

“虎爷，有话好好说，别压着我的伤。”他又灌一口酒，“还好师父演得像，要是老爹和圣上发现我俩熟，早就被吊在上书房後面问死了。”

“拉倒吧，我看你爹早就知道了，不为了你，主子用得着亲自去那上书房？要是真混进了後宫，这皇城是要翻过来热闹了！”

贺君焰低头也是笑，想到尉迟媱穿那身红粉飘金的妃子长裙，也太怪了。

尉迟媱好好骑在前面，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喷嚏。

竹月在聚精会神地看图，是水蓑衣从面纱上回了一双眼睛，朝後面那一老一红衣的瞟了瞟。

“不行了！我要吃饭！再赶路，人也要吃饭！”

掉在後面的赵霁舟老早肚子就响了，忍到现在觉得自己已经够服从纪律，就大喊了一声。

可是一个理他的人都没有，都还是目视前方，自己走自己的路。赵霁舟满脸通红，只能在马上又静了一会儿。

可谁知半个时辰又过去了，都到晌午，还没有停下搭锅的意思，他骑着马就往前蹿。

晁虎伸了臂膀，就把人缰绳拉了：“啃点干粮，实在饿死了，就地埋。”

赵霁舟气得要厥过去：“本大爷说要吃饭！不给我吃饭，就放我回京！打仗也要带着我，我顶个屁用！”

那边尉迟媱听见了声，回头看谁在她军里称大爷，皱了皱眉头：“怎麽还穿的锦袍，甲胄算了，戎服呢？”

赵霁舟死也要穿着锦衣，丢不开他二公子的排场，晁虎之前已经说过他一次。

“我不穿那个，臭烘烘的！”赵霁舟喊着饿，嚷起来的体力倒是很充足。

尉迟媱也没不高兴，点点头，吩咐旁边穿甲胄的：“给二公子把这层闪光的皮扒了，要是他害羞骑不动马，就绑辎重车上去，给他晒晒，累了也方便睡，别吵着他。”

晁虎管的就是辎重押运，听了二话没说，拎了这小子就夹在马旁边，掉头往辎重车那边去了。

赵霁舟吓得要死，这要在去北境的路上裸一路，到了地方就得丢人丢到自己抹脖子。以前在京都，尉迟媱就是折辱他，也不至于真把他宰了，毕竟爹就在京都。现在往北去了，他怀疑就是真把他就地埋了，回头随便给京中报个水土不服急病而亡，那也死无对证。

“虎爷虎爷，我错了我错了，你看这，我腰挂上这金镶玉是个好的，年前花了大价钱从涂梁商贩那里捡的宝贝，虎爷要不要娶老婆？拿这认个干儿子也好……你看这样，你协助我逃走，我一到了府邸，你就说你要多少吧，虎爷你开价，保管除了皇帝给得起你，天下也就是我赵霁舟……”

“扒了，一点别留。”

晁虎把人丢在辎重车上，对两边押解的人：“想起来就喂两口，没想起来就算了。”

“你这个老匹夫！”赵霁舟整张皮都红了。

晁虎被他骂，从马上俯身下来，对他狞笑了一下：“二公子，你放心，就是张嘴接几口鸟屎，也不至于就真饿死了。”

赵霁舟被这粗人噎在那里，忽然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等晁虎回来了，贺君焰问他：“怎麽说，咱们的聚宝盆肚子还饿吗？”

“在吃饼，香着呢。”

贺君焰点头：“钻钱眼里的贵公子嘛，难驯是难驯了点，但军饷的事咱们上回吃亏吃大了，钟离大人说，这个人可用。”

他对贺君焰就怎麽看怎麽顺眼，黑脸早就化开了，嘿嘿一笑：“你这麽说，我老是先想起来老丞相，钟离公子是年轻，却都站在高位了。”

贺君焰没应声，这里是浩浩荡荡都去了北境，这麽多人一起走，倒显得那京都，是只留了钟离未白一人在那里，像孤零零的。

热风卷了残云，旗帜飘扬里，他回头看了一眼京都的方向。

楚矶的边界，朝那片陌生的国土看去，突然好像这弹丸之地，也成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广袤荒野。

这里没有马，没有兵，没有一道道城墙驻立。在母妃的述说里，楚矶，是个歌舞升平，每日都在节日中度过的温柔乡。

母妃做得了最好的胭脂，制得出最好的香露，母妃的手也很巧，虽然不会缝纫，可是凡乐器，拿起来便可以拨弄。

“公主，你到家了。”

这个一路都裹得黑色兜帽的人将她放在这里，他说“公主”，他说“家”，东方琅却听不出来意义。

“她只允许你把我送到这里吗？”

“主子说那两招很好用，公主若是自己走不到楚矶的皇城，就算送你去了皇城，也没有本事活太久。”

她寡淡地笑了笑：“母妃只是楚矶太後的侄女，又不是公主，根本没有皇室血缘，我何必去那另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那黑色的人影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间，可是难得迟疑了两步，伸手露出黑色的手套，动作很轻地抚了抚这个因为从小衣食短缺，而身量娇小的皇家女子，手套擦过了她的随荒野之风飘起的长发。

“公主会去的，你长得，很像那位太後。”

可是东方琅突然转身过来：“是不是尉迟媱让我去的？是不是！是不是她让你这麽带话和我说的？是不是！”

黑色的背影没有给她答案。

“你告诉她，她要我去，我会去，我会活着，活到我和她，馀生再见的那一天。”

她大笑了起来，命如浮萍，琉璃瓦碎，琳琅金瓶乍然破裂的旧怨，这些都是前尘。

抛了前尘，她要看看，又会步谁的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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