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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泠的嗓音,轻声讲店里的事:
每天四点准时来喝美式写小说的男人,终于出了第一本书。
总吵架的学生情侣,今天安安静静分吃了一块提拉米苏。
她又捡了只後腿微跛的流浪猫,叫档案员,因为它总爱蜷在书架上睡觉。
她们从不说静海,不说云端之眼,不说宁□□与赵晚吟。
惊心动魄的过往,像被时光磨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封进了晚吟塔结实的地基里。
偶尔,宁轲会从咖啡馆窗户擡头,越过矮矮的民居屋顶,看见晚吟塔优雅挺拔的轮廓,还有顶端那朵小小的紫色鸢尾。
她这时总会有些恍惚:
母亲温柔又哀伤的脸丶父亲狰狞的眉眼丶电梯井底的冰冷绝望。
三个像守护神又像共犯的身影,会在脑海里飞快闪回。
很快,白百合会用银勺轻轻敲一下咖啡杯沿。
“叮”的一声脆响,把她从短暂的出神里拉回来。
“尝尝这个,新到的哥伦比亚豆子,我总觉得尾韵里,有点像鸢尾的冷香。”白百合笑着说。
宁轲端起陶瓷杯,让醇厚的液体滑进嘴里。
醇厚液体裹着果酸与坚果的香气在舌尖散开,末了竟沉淀出一丝清冽馀韵。
和她记忆里鸢尾花那股疏离又坚韧的劲儿,悄悄合了拍。
她放下杯子,望向柜台後擦咖啡机的白百合:“味道很特别,真有种说不出的冷香。很好喝。”
白百合回头,清秀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帮我打包几杯吧,”宁轲指了指窗外晚吟塔的方向。
“带回去给事务所的同事醒醒神,让他们也尝尝鲜。”
“没问题,要几杯你说。”白百合利落地应着,转身去拿外带纸杯和包装。
宁轲刚掏出手机准备转账,就见白百合一边往咖啡机里填新豆子,一边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
她语气随意地开口:“对了宁轲,等咱们哪天都闲下来,一起去旅游怎麽样?”
宁轲操作手机的手指顿了顿,有些意外地擡眼。
她们之间,很少有这样直白的带着松弛感的朋友邀约。
她收起手机,饶有兴致地问:“好啊,你想去哪儿?”
白百合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飘向窗外,望到更远的地方。
她轻轻吁了口气,裹着丝淡淡的怅然:“我想去江南,去苏州。”
她顿了顿,像是在整理思绪,又像是在压下翻涌的情绪:“我妈生前总跟我念叨江南,尤其喜欢苏州的园林,说那才是中国人骨子里的诗画。她总说等以後有空了,带你去看看。”
“可惜啊,她没等到那个‘以後’。”
星耀二期的工程事故,是刻在她们生命里的狰狞伤疤。
白百合的母亲没能活下去,宁轲的母亲赵晚吟,更是把生命永远留在了钢筋水泥的废墟里。
这一刻,无需多言。
那种因同一场灾难失去至亲的痛与遗憾,像无声的电流,在两人之间轻轻共振。
宁轲看着白百合侧脸上那抹藏不住的落寞,心头像是被什麽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声音温和:“好,我们去。”
白百合立刻转过头,脸上恢复了惯有的认真,带着点规划的模样:“行,那说定了。等咱们都空下来,提前把时间排开。”
“嗯,说定了。”宁轲笑着接过她递来的咖啡袋,浓郁的香气从纸袋里透出来,裹着满当当的人间暖意。
宁轲提着咖啡走出纸隅,巷外的阳光正好,轻轻落在身上。
她回头望了眼晚吟塔,顶端的紫色鸢尾在蓝天下格外安宁。
这一次,脑海里闪过的不只是母亲哀伤的脸丶父亲狰狞的眉眼。
白百合说起江南时向往又怅然的眼神,姜鹿牵着小暖放学的背影,谢桐在福利院佛堂前静坐的平静侧影。
仇恨的火早就灭了,馀温却酿成了彼此间更复杂的联结。
是共犯是守护,也是能约着一起去江南。
替自己,替逝去的母亲们,看一看梦中风景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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