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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教堂陈尸(第2页)

苏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擡了擡下巴,示意她在听。

“高舒娜对你实施长期的辱骂丶殴打行为,这是你杀她的动机?”

苏缇的声音没有波澜,却字字清晰“是她……她们。不只高舒娜,是她们三个。”她的嘴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你问我为什麽?那个答案,不就在泰兰女中的每一个角落吗?在每一本被踩在脚下的课本里,在每一缕被强行剪断的头发里,在用口红画满的诅咒里,在被烟头烫伤的皮肤上……还有,”她猛地擡起头,直直望向班迪,又转向阿方,“在方思安摔死在她们脚下的……那条命里。”

阿方的眉头深深锁起,班迪的动作顿住了。

班迪忍不住身体前倾,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惜,“所以你就杀了高舒娜,为了报复?!为了这样一个人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苏缇没有丝毫迟疑“报复?陈词滥调了,陈警官。”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讥讽,“那不叫报复!那是清理垃圾!她们该死!她们的每一次呼吸都在证明这世界的残忍!高舒娜,她撕碎了别人的尊严只为听到自己高高在上的笑声!她们把她逼上天台边缘!她们在笑!方思安掉下去的时候,她们还在笑!你说这是霸凌?”

她激动地撑着桌面,手背上青筋毕露,那处叠加了划伤和旧烧伤的疤痕剧烈起伏。“那是谋杀!她们是未成年的刽子手!泰兰女中就是她们挑选猎物的丛林!法律?师长?呵,她们背後站着高墙!我尝试过,我喊过,我求过!”她的眼神变得空洞又疯狂,“换来的是更残酷的践踏。所以高舒娜的死是必然的。她和焦希丶周琴一样,都应该付出代价。我只是让这场迟来的审判,在高舒娜身上提前了——而已。”

阿方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能感受到苏缇话语里那种被绝望浸泡了太久的恨意。“那麽坤蓬呢?”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探寻,即便他知道真相,而让苏缇重新面对这一切,是残忍的,但这是程序,法律审判罪恶的程序。

苏缇脸上的激烈瞬间冷却下来,重新覆上那种冰冷的丶仿佛置身事外的平静。她靠回椅背,看向阿方,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有鄙夷,有悲凉,还有一丝荒诞的笑意。“你们在孤儿院後花园中挖出来的那些……东西好看吗?”

班迪的喉咙猛地滚了一下,胃里不合时宜地翻涌,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泥土混合着腐败的焦灼气味。那片小小的土地下,层层叠叠的婴孩白骨……

“你们以为恩佑孤儿院是什麽?是善堂?是乐土?”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那是地狱的入口。坤蓬不是院长,他是披着人皮的恶魔。一个……专门替有钱人淘金子的恶魔。”她的语调平淡得让人毛骨悚然。

阿方的心沉了下去,他隐约猜到了答案,但亲耳听到依然感到心悸。“金子和器官?这就是你杀害他的动机?”

“动机?不,这是执行。”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你们找到他的小金库了吗?那些钱和金条,每一张丶每一克,都沾着血!是恩佑孤儿院的孩子们用命换的!”她的声音终于再次失控,带着撕裂的痛楚,“他给我们发药片,说是补充维生素。那是麻药!……孩子们一批批地生病,一批批地被带走……说是送去更好条件的疗养院?再也不回来了!方思安之後,我就明白了,那些所谓的‘转院’‘病逝’的孩子都去了哪里!他们的血被像牛奶一样挤出去,他们的器官被像零件一样拆卸下来……贴上标签……明码标价!”

她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那个仓库,你们以为只是杂物?那是停尸房!是屠宰场!是坤蓬处理‘货源’的地方!他怕我们认出那些死去的同伴,怕我们看到那些刀口!我和方思安……还有那些比我们更小的孩子,我们不是人,在他眼里,我们是行走的提款机!是器官活体储备库!”

苏缇的话像重锤砸在审讯室里。班迪的脸色变得微微惨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干呕声。阿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想起苏缇在医院里模糊提到的“器官”丶“女孩子”,而现在,血淋淋的真相彻底暴露在强光灯下,赤裸裸地展现在衆人面前。愤怒丶恶心丶悲愤……冲击着审讯室里的每一个人。

苏缇疲惫地垂下眼帘,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沉溺于回忆般的悲伤,“杀高舒娜,是为了方思安,为了千千万万个被她们碾碎的灵魂。杀坤蓬……”她擡起头,眼里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一种殉道者的冰冷光芒,“是为了告慰那些在‘恩佑孤儿院’地下永远沉默的羔羊。那是他们唯一能得到的……迟到的安息。”

阿方依然坐在原地,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弱却背负着深仇的少女。她的平静不再是僞装,而是背负太多真相後,灵魂深处透出的疲乏与认命般的虚无。

这起案件,早已不是简单的复仇。它撕开了这个世界光鲜亮丽的表象下,一个深不见底丶吞噬生命的黑暗渊薮。

学校东北面废弃教堂。

十点五十,已经上午了,仑提迷迷糊糊睁眼,凌晨喝得太多,脑子一抽一抽地疼。随手揉了一把脸後,他强迫自己从困倦中睁开眼。

倏地,一张死人脸放大出现在他眼前,死尸直愣愣地盯着他。

尸体颜面青紫肿胀,双目圆睁,眼珠布满密麻的血丝,额头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像极了一具散发着阴寒气息的雕像。他离得太近,甚至能闻到尸体上散发的腐烂尸臭味。

仑提停顿几秒後,连滚带爬尖叫着出了教堂的门,慌乱中,穿过了教堂周边的荒草丛,脚踩了一朵又一朵瑰丽的野花。

审讯室内。

正在审讯迈西的宋楚河,被匆匆推门而入的小警员打断。

小警员神色肃穆,俯身在宋楚河耳边说了几句,“泰兰女中废弃教堂又发现一具尸体,现场已经保护起来了。”

宋楚河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原本紧盯迈西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他没再看审讯椅上脸色微变的迈西,只沉声留下一句“看好他。”便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地冲出审讯室。

警车的警笛声划破上午的宁静,宋楚河坐在副驾,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泰兰女中丶废弃教堂丶新的尸体——这几个词在他脑海里反复交织,和之前的霸凌案丶器官链线索缠绕在一起,让他心口发沉。

抵达学校时,教堂外围已经拉起了黄色警戒线,几名警员正拦着围拢的师生。宋楚河掀开警戒线快步走进,一股混杂着腐臭与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擡头看向那座爬满藤蔓的废弃教堂,大门敞开着,像是另外一个沉默的未知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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