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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e,Maria,gratiaplena;Dominustecum:beatuinmulieribus,etbeusfructusventristuiJesus.SanctaMaria,MaterDei,orapronobispatoribus,nuinhoramortisnostrae.Amen……(万福玛利亚,你充满圣宠,主与你同在。你在妇女中受赞颂,你的亲子耶稣同受赞颂。天主圣玛利亚,求你现在和我们临终时,为我们罪人,祈求天主。阿门。)
透过她们,乔奈似乎看见了另外一位少女——方思安。
那位少女穿着浅黄色连衣裙,站在一衆黑白校服的女生中,很是显眼。她有着姣好的身形,出衆的气质,干净的语调。
她也在唱着这首《圣母颂》,光束照在她的身上,令她整个人圣洁无比,光影在她身上流转,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
在那段,黑暗的,沉重的,窒息的岁月中,这就是乔奈所有的光和希望。
学生代表焦希上台发表讲话,她又一次成为了人群的簇拥点,不论是在犯罪时刻还是万衆瞩目的时刻,都是人群的簇拥点。
接下来,焦希,依旧会是人群的簇拥点,直至——永恒。
焦希走上铺着猩红绒毯的主席台,聚光灯在她昂贵的定制校服上镀上一层虚假的光晕。她展开讲稿,唇边笑意得体,嗓音清亮得如同教堂唱诗班的领唱,“…作为泰兰女中的学生代表,我始终铭记校训‘仁爱丶诚信’。我们应心怀感恩,回馈社会…”
乔奈坐在斜下方的阴影里,指尖无声地划过座椅边缘磨损的布料。她看着焦希好学生的嘴脸,胃里翻涌着恶心的讽刺。那些被剪断的头发丶烫伤的皮肤丶深夜天台的风声丶还有死去的人……此刻都成了焦希口中“仁爱”的注脚。圣母颂的馀韵还萦绕在礼堂穹顶,圣洁的旋律与僞善的言辞撞击出荒诞的裂响。乔奈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绷紧一线,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将噬人黑暗深藏于平静海面之下的疯狂。她的指节在衣袖遮掩下微微泛白,像紧攥着一枚即将引爆的无声炸弹。场下的掌声虚僞而密集,落在她耳中,如同暴雨敲打着一具空棺。她……早起死去多时……故而,敲打的,只是躯壳这具空棺。
焦希退场,主持人何昆换上谄媚的腔调,“下面,请本届‘慈善助学金’获得者上台领奖!掌声有请——!”七名穿着简朴校服的女生依次站上灯光汇聚的礼台,乔奈站在最右侧,垂着眼睑,苍白得像一尊易碎的瓷偶。
校董席上的空气骤然粘稠起来。第一排的肥硕男人——建材商董事,松弛的眼袋下眼珠浑浊地转动,毫不掩饰地扫过少女们纤细的脖颈与校裙下摆的轮廓,喉结滚动着吞咽唾沫。他旁边的珠宝商保养得宜的手指优雅地搭在丝绒座椅扶手上,唇角带笑,眼神却锐利如估量珠宝成色般,从女孩们清秀的脸蛋滑到发育中的胸脯,评估着她们的“附加值”。
焦成靠坐着,指尖有节奏地点着扶手,像挑选货品般审视着红绸舞台上的“资源”,目光在乔奈脸上刻意停留了片刻——这个女孩的眼神太过沉静,沉静得不像一个等待施舍的穷学生,更像一口幽深的古井。威猜被乔奈不经意擡头的视线撞得一僵,仿佛被毒蛇冰冷的信子舔舐过脊椎,他急急侧头与焦成说话掩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物化与贪婪,那些投注在少女们身上的目光,是一张巨大的丶油腻的蛛网。
镀金的奖状递过,刻着校徽的助学金信封被一只只汗湿或颤抖的手接过。镁光灯闪烁,定格下七张青涩的脸庞与她们身後满面红光的校董。掌声雷动,家长席上浑浊的欣慰与商人们心照不宣的附和交织成一片。
就在焦成拈着新点起的雪茄,准备代表校董会讲几句冠冕堂皇的结语时——
“嗬…嗬嗬……”突兀的丶拉风箱般的怪响从焦成喉咙深处挤出。他脸上的志得意满骤然扭曲,捂住了喉咙,雪茄掉在昂贵的地毯上。细密的白色泡沫无法抑制地从他扭曲的嘴角疯狂涌出,瞬间染湿了丝绸领带。富态的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般痉挛着向後仰倒,沉重的木椅轰然翻倒!
几乎同时!“砰!”“咚!”连续几声闷响!他身边的建材商眼球暴凸,嘴角同样白沫横流,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肥胖的身躯剧烈抽搐,撞翻了前排的香槟塔;珠宝商精致的妆容被剧痛和呕吐物糊成一团,倒在地上剧烈地弹动,抽搐的脚蹬掉了高跟鞋,踢中旁边一个吓得僵住的秘书。惊呼声如同泼入滚油的冰水,瞬间炸开!
“爸爸——!”台上的焦希惊叫着要冲向父亲,却猛地捂住胸口,脸色惨白如纸。她的身体僵硬地弓起,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嘴角溢出的不再是谎言,而是同样的死亡白沫。她像一截朽木直直栽倒在颁奖台的边缘,精心打理的长发散落在闪亮的地板上,如同破败的布娃娃,美丽的脸庞在失控的震颤中瞬间褪尽了血色。
“啊——!!!杀人啦!!”
“救命啊!!!”
“是毒!有毒!”
女人的尖叫丶男人的嘶吼丶践踏座椅的轰响丶器皿碎裂的刺耳声响……庄严圣洁的礼堂刹那变成了圣歌中的杀戮盛宴!人群疯狂推搡奔逃,尖叫声丶哭喊声丶打翻东西的碎裂声响彻穹顶。原本有序的座位区如投入巨石的蚁窝,彻底失控!保安试图冲上台,却被人流冲撞得寸步难行。
在这一片歇斯底里的混沌中心,乔奈静静立在礼台的角落。她的奖状和信封早不知被撞飞到哪里。她甚至没有後退一步,就那样站在混乱的边缘,如同风暴中冷漠的灯塔。她的目光穿透尖叫奔逃的人群,如同淬了冰的锥子,钉死在礼台下丶正被人搀扶着想逃离的威猜脸上。
威猜在混乱中撞开一个挡路的学生,仓皇擡头,猝不及防地撞进那道视线里。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疯狂大笑,只有一种深渊般的平静,平静之下是即将吞噬一切的丶冰冷的审判风暴。那双清澈的眼里清楚地倒映着他惨白恐惧的脸和他身後的一片恐怖景象。他想逃,双腿却像被钉在原地,浑身血液似乎都在那道注视下凝固成冰。
礼堂顶端倾泻而下的灯光,此刻像审判庭上的聚光灯,将威猜一个人孤零零地钉在舞台中央。圣歌唱诵的馀音仿佛还在回响,而地狱的火焰已经燎原。乔奈唇角极轻地弯了一下,翕动着,悄声着,“你的选择题,做错了呢?”
乔奈笑着,灿烂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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