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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营的夜色比吞海关的风沙更冷,主帐内的鎏金烛台燃着十二支牛油烛,火光将舆图上的界河映得红。帝厌箴坐在胡床上,玄色锦袍的袖口还沾着白日战场的血渍,指尖摩挲着弯刀柄上的狼纹——方才押回的赵国太子还关在偏帐,百里沙华紧闭京都城门,这场博弈才刚到关键处。
“殿下,帐外有赵国公主求见,说有要事商议,还带了食盒,说是为日间冲突赔罪。”亲兵躬身禀报,语气里带着犹豫,“她说……若殿下不见,便将‘元侧妃的信物’留在营外。”
帝厌箴捏着弯刀的手指一顿,银灰色眼眸沉了沉。元清正的消息他一直没断过,此刻德膘突然提她,倒让他生了几分警惕。他起身走到帐门边,撩开帐帘一角——月光下,德膘公主换了身月白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白梅,褪去了白日的骄纵,倒显出几分温婉。她身边的宫娥捧着描金食盒,另一只手抱着那个从疫地捡来的男孩,男孩缩在宫娥怀里,眼神警惕地盯着辽营的兵士。
“让她进来。”帝厌箴放下帐帘,转身坐回胡床,指尖依旧搭在弯刀上。
德膘提着裙角走进帐内,白梅纹样在烛火下泛着柔光,她刻意放缓脚步,让身上的熏香慢慢散开——那是用江南新贡的桂花熏制的,清淡却勾人。“辽国太子殿下,日间多有冒犯,今日特来赔罪。”她福了福身,鎏金护甲划过食盒边缘,出细碎的声响,“这是赵国京都的点心,还有我亲手酿的桂花酒,殿下尝尝?”
宫娥将食盒放在案上,打开的瞬间,桂花糕的甜香混着酒香飘满帐内。男孩突然从宫娥怀里挣出来,跑到案边,盯着食盒里的糕点,喉咙里出“呜呜”的声响,却不敢伸手去拿。
帝厌箴的目光扫过男孩,又落回德膘身上:“公主深夜来访,怕是不止为了赔罪吧?”他没动案上的酒食,语气里的警惕未消,“你说的元侧妃信物,在哪?”
德膘笑了笑,从袖中掏出半块玉佩——那玉佩边缘磨损,刻着个“元”字,正是之前男孩攥在手里的那半块。“殿下认得这个吧?”她捏着玉佩晃了晃,“这孩子是元侧妃的亲族,前些日子在云溪疫地,他娘疯癫时说的,殿下若是想见元侧妃,或许这孩子能帮上忙。”
男孩突然扑过来想抢玉佩,却被德膘一脚拦住。她弯腰捏住男孩的下巴,笑容里藏着狠戾:“小哑巴,再闹就把你扔回疫地,让你娘跟那些死尸作伴。”男孩吓得缩回去,死死咬着嘴唇,眼里满是倔强。
帝厌箴看着这一幕,眉头皱得更紧。他伸手想去拿那半块玉佩,德膘却先一步将玉佩收回袖中,转而端起案上的酒杯:“殿下先喝杯酒,咱们再谈信物的事。这酒我酿了半年,特意带来给殿下的,若是殿下不喝,倒显得我没诚意了。”
酒杯递到面前,桂花酒泛着琥珀色的光,甜香扑鼻。帝厌箴盯着酒杯,又看了看德膘眼底的急切——他本该直接挥开,可元清正的消息像根刺,让他犹豫了片刻。最终,他接过酒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温热的,倒像是刚温过的样子。
“殿下放心,这酒里没毒。”德膘笑着说,自己也拿起另一杯,仰头喝了一口,嘴角沾了酒渍,她用帕子轻轻擦去,“我若是想害殿下,何必亲自来?辽营这么多兵士,我哪能轻易脱身?”
帝厌箴盯着她的唇,又看了看案上的桂花糕——德膘刚吃了一块,糕点碎屑还沾在她的唇角。他终是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桂花的甜香在舌尖散开,却带着一丝极淡的苦涩,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酒刚下肚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帝厌箴突然觉得小腹一阵绞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猛地按住腹部,玄色锦袍下的身子开始抖,银灰色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怒——他竟真的中了毒!
“殿下怎么了?”德膘故作惊讶地走上前,伸手想去扶他,却被帝厌箴一把挥开。他挣扎着起身,想去拔腰间的弯刀,可手臂刚抬起,就觉得经脉里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烈火在烧,连手指都握不住刀柄。
“酒……酒里有毒?”帝厌箴的声音颤,额头上渗出冷汗,滴落在案上的舆图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他盯着德膘,银灰色眼眸里满是狠戾,“你到底想干什么?”
德膘站直身子,褪去了方才的温婉,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她抬手摘下头上的银钗,将月白襦裙的领口往下拉了拉,露出锁骨上的珍珠链——那是她特意换上的,为的就是这一刻。“殿下是聪明人,何必装糊涂?”她走到帝厌箴面前,指尖划过他的胸口,鎏金护甲蹭得锦袍作响,“这毒叫‘牵机引’,是我从西域求来的,没解药。不过……”
她故意拖长语调,看着帝厌箴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笑得更欢:“我这里有‘暂缓之药’,能让你不痛不痒,像正常人一样。只是这药,得看我心情给。”
帝厌箴咬着牙,想推开她,可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连站都站不稳,只能靠在胡床上喘息。他看着德膘眼底的贪婪,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思——这个女人,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和亲,而是掌控他,掌控辽国。
“你想要什么?”帝厌箴的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扯动经脉,疼得他额头的冷汗更多了,“是想让孤放了赵国太子?还是想让辽人在互市上让步?”
“这些都不重要。”德膘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我要的,是你。”她的指尖划过他的唇,语气里带着痴迷,“只要你答应做我的裙下之臣,以后事事听我的,我就天天给你送暂缓之药,让你活得好好的。若是你不答应……”
她指了指帐外,声音冷了下来:“这‘牵机引’作时,先是经脉如焚,再是四肢僵硬,最后全身溃烂而死,整个过程要疼上三天三夜,生不如死。殿下想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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