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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第1页）

瘴疠谷，一个被当地山民视为禁忌之地的隐秘所在。谷底深处，几座依着天然岩洞搭建的简陋竹楼，便是柳怀玉的巢穴。

竹楼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和某种奇异腥香混合的古怪气味。墙壁上挂着各种晒干的毒虫、扭曲的藤蔓和色彩妖异的花草。柳怀玉一身暗紫色近乎黑色的苗疆短衫，赤着双足，正跪坐在一张铺着兽皮的矮几前。她面前摊开一卷泛黄破旧的羊皮卷，上面画满了扭曲诡异的符文和人体经络图，正是她那位早逝的柳姓养母留下的《幽篁秘录》残篇。她的指尖捻着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将其投入面前一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的陶罐中。

陶罐里并非死物。随着粉末落下，罐底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爪子在疯狂抓挠着陶壁。罐口被一层薄如蝉翼的黑色细纱覆盖，隐约可见其下翻涌蠕动着的、密密麻麻的微小阴影。

柳怀玉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古怪，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她的眼神专注得近乎痴迷，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鸷。火光在她苍白的脸上跳跃，映照出她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怨毒——那是被殷氏正房嫡系排斥、母亲含恨而终所刻下的烙印，是支撑她在这种污秽与黑暗中活下去的唯一燃料。

竹帘被掀开，带进一股带着山林寒意的风。殷明萱走了进来。比起在京城时的疯癫痴傻，此刻的她眼神虽然依旧涣散空洞，深处却燃烧着一种扭曲的、近乎实质的仇恨火焰。她身上换上了与柳怀玉类似的苗疆服饰，只是颜色更加灰败，如同她此刻的心境。她的动作有些僵硬，似乎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动。

“姐姐，”殷明萱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东西都准备好了。”

柳怀玉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极其诡异的满意笑容。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一个角落，掀开一块厚重的油布。下面整齐地摆放着十几个同样漆黑的陶罐，大小不一，罐口都被黑纱封住，里面同样传出令人不适的细微蠕动声。旁边还有几个竹篾编成的笼子，里面装着一些看起来萎靡不振的山鼠、野兔。

“很好。”柳怀玉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萱儿，记住，我们的仇人是谁？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皇后！是殷氏那对假仁假义的兄妹！是他们害死了我们的父亲！让我们像丧家之犬一样流落在这蛮荒之地！现在，那个狗皇帝带着他的船队去海上送死了，正是我们搅乱他的后院，让他首尾不能相顾的好时机！”

她的声音带着强烈的蛊惑性，眼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我们要让他的江山，从最柔软的内腹开始腐烂！让他的子民陷入恐慌！让他的漕运瘫痪！让他的前线大军得不到一粒米、一支箭！让他在海上焦头烂额之时，回头看看，他的根基已经被我们啃噬得千疮百孔！”

殷明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中的仇恨之火燃烧得更旺，她用力点头：“毁了！都毁了！让他们…都去死！”

柳怀玉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她拿起一个标记着特殊符号的小陶罐，塞进殷明萱手中：“去吧，萱儿。带着‘水息子’，去苍梧郡。记住我教你的，把它…放进西江最大的支流，靠近官渡码头的地方。让那些喝水的、吃鱼的…都尝尝蚀骨钻心的滋味！”陶罐入手冰凉沉重，里面密集的蠕动感透过罐壁传来，让殷明萱本能地感到恐惧，但随即被更强烈的恨意压了下去。

她又拿起一个更小、形状奇特的骨笛递给旁边一个面目阴沉、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汉子：“刀疤刘，你带‘声蛊’，去桂州府最大的集市。在人群最密集时吹响它，然后…散布‘瘟神降世’的消息。越恐慌越好！”那汉子接过骨笛，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最后，她指着几个装着山鼠野兔的笼子，对另外几个獐头鼠目、一看就是海寇残余的亡命徒吩咐：“你们几个，带着这些‘噬铁奴’，给我潜入钦州通往浔州的漕运河道！找那些转运粮食、军械的官船和重要码头！把这些小家伙放进去！让它们…好好享用那些精铁打造的船板、锁链！”

“是！柳姑娘（主人）！”众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破坏的狂热。

瘴疠谷的阴谋，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带着剧毒，悄无声息地向着岭南腹地的几处关键节点蔓延开去。

苍梧郡，西江官渡码头。

正值晌午，码头上一片繁忙喧嚣。巨大的漕船、商船停泊在岸边，力夫们喊着号子，肩扛手抬着沉重的货物。挑着担子的小贩在人群中穿梭叫卖，空气中混杂着汗味、鱼腥味和食物的香气。浑浊的西江水滚滚流过，是沿岸无数城镇乡村的生命之源。

一身粗布衣裳、头戴斗笠的殷明萱，混在挑水的妇人中，低着头，步履匆匆地走到码头下游一处相对僻静的河湾。她心跳如鼓，手心全是冷汗，紧紧抱着怀中那个冰冷的陶罐。柳怀玉阴冷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响：“…水息子，遇水则活，细如发丝，无色无味，喜钻入鱼虾脏腑，更喜顺流而下，钻入取水之人的腹中…初时腹痛如绞，继而浑身溃烂流脓，药石罔效…”

她蹲下身，假装掬水洗脸。手指颤抖着，飞快地揭开陶罐口的黑纱，看也不敢看里面翻涌的恐怖景象，猛地将罐口倾斜，把里面粘稠腥臭、混杂着无数细微活物的暗红色液体，一股脑地倒进了湍急的江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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