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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突破（第1页）

第44章突破

林深环顾四周，一条青石板路不知何时已悄然铺就。石板的纹路里还带着几分湿润的光泽，一路蜿蜒向前，最终没入前方浓如墨汁的黑暗里。

刚刚经历过心魔的对峙，林深早已看透这古阵的用意——它从不是要吞噬闯入者，而是要剥离一切虚妄，淬炼最本真的道心。他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犹豫，擡脚便踏上了这条看似平凡的小径。

脚刚触及青石板的瞬间，周遭的景象骤然扭曲。像是有人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天地间的光影水波般荡漾开来，房屋丶树木丶流云的虚影在眼前一闪而过，最终归于一片迷蒙的白。

紧接着，一股奇异的力量笼罩了他，那力量温柔得像母亲抚摸婴儿的手，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轻轻拂过他的识海。刹那间，那些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缠绕丶收紧，最终被层层封存。

他记不起自己曾寒暑不辍练剑十馀年，记不起丹田中流转的灵力如何运行，记不起林家是何种模样，甚至记不起“林深”这个名字所承载的一切。所有与“修士”相关的认知被彻底剥离，只留下一片空白的丶等待被重新填满的意识。

再次睁开眼时，世界是模糊的。

光线像被蒙上了一层毛玻璃，耳边只有嗡嗡的杂音，身体被包裹在柔软温暖的襁褓里，动弹不得。他想擡手，却只能挥舞着藕节般的小胳膊；想说话，喉咙里只发出“咿咿呀呀”的奶音。这是一种全然陌生的状态，林深竟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哭了哭了！是个大胖小子！”一个洪亮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震得他耳膜微微发麻。随即，他被一双粗糙却温暖的大手抱起，掌心的厚茧蹭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泥土和汗水气息。这是他的父亲，一个沉默寡言的庄稼汉，怀抱却坚实得像村口的老槐树。

“快给我抱抱。”一个温柔的女声接过他，指尖带着皂角的清香，轻轻拍着他的背。她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声音轻柔得像春风拂过柳梢：“石头，我的小石头，长大了要像山一样结实……”于是，林深有了一个新名字，林石头。

日子在摇篮的晃动中溜走。他渐渐能看清这个世界：母亲眼角的细纹在笑起来时像两弯月牙，父亲总是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褂子，肩膀宽厚能一次扛起整整两麻袋的米。

家里还有一个比他大五岁的哥哥，叫林大山，每次逗他时都咧着嘴，露出两颗米白的小虎牙，笨拙地用树枝给他画小狗；姐姐林小花比他大三岁，总爱趴在摇篮边，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他，偷偷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野莓子塞到他手里。

他们住的村子叫溪水村，村口有一条常年不涸的小溪，溪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

春天，溪边的野花开得漫山遍野，母亲会带着姐姐去采撷，回来用棉布包着，放在他的枕头边，香气能甜到梦里；夏天，父亲和哥哥会在傍晚带着他去溪边洗澡，溪水凉凉的，哥哥总爱泼他一脸水，然後被父亲笑着拍後脑勺；秋天，村里的晒谷场铺满了金黄的稻子，他跟着姐姐在谷堆旁打滚，被叔叔婶婶们笑着喊“小泥猴”；冬天，家里的炕烧得暖暖的，母亲会把他裹在厚棉被里，父亲则在灯下编竹筐，哥哥姐姐挤在他身边，听母亲讲“山外有会飞的仙人”的故事。

村里的人都像亲人。张家的婶子总把刚摘下的甜瓜塞给他，甜瓜甜得能粘住嘴巴；李家的大爷手巧，用竹篾给他编蝈蝈笼子；就连最不茍言笑的王爷爷，也会在他摔倒时，拄着拐杖走过来，用粗糙的手替他擦掉眼泪，塞给他一个果子。

这里没有灵力波动，没有剑拔弩张，只有日出而作丶日落而息的平淡，和人与人之间最质朴的温暖。

林石头只知道自己是溪畔村的林石头，要帮父亲挑水，帮母亲喂猪，跟哥哥去砍柴，陪姐姐去采野菜。他的手掌磨出了茧子，皮肤被晒得黝黑，奔跑时能听见风穿过耳边的声音，笑起来时会露出整齐的白牙，他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

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平静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撕碎。

连续一个月的大雨。乌云像被墨染过的棉花，从天边滚滚压来，瞬间遮住了整个村子。风变得狂暴，卷着沙石打在窗纸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拍打。

“这雨太大了！地里的稻子恐怕都要糟蹋了！”父亲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带着忧愁。

雨就像天上的银河决了堤，倾盆而下。雨点密集得让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砸在屋顶上的声音让人心中发慌，砸在地上的积水里，溅起白花花的一片。

林石头和哥哥姐姐帮着父母把家里仅有的粮食堆起来，用油布盖好。母亲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这雨太邪乎了，溪里的水怕是要涨……”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就听见村口传来惊惶的呼喊：“山洪来了！山洪来了！”

林石头冲到门口，只见浑浊的洪水像一条暴怒的黄龙，裹挟着泥沙丶断木丶石块，从上游咆哮而下。原本清澈的小溪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翻滚的浊流，正疯狂地吞噬着岸边的田地。低洼处的房屋瞬间被淹没，土坯墙在洪水的冲击下“轰隆”一声倒塌，溅起巨大的水花。

“爹！娘！快往高处跑！”林石头嘶吼着，拉着母亲的手就往村後的山坡跑。

父亲却甩开他的手，眼神通红：“我得去拿粮种！那是明年的指望！”说着，转身就往粮仓冲。

“爹！”林石头想去拉他。

就在这时，一个巨浪猛地拍向他们，整座屋子像纸糊的一样被掀翻。林石头眼睁睁看着自己和父亲被卷进洪水里，父亲只来得及喊出一声“石头”，就被浑浊的水流吞没。

“爹！！”林石头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泪混合着雨水滚落，脸上火辣辣地疼，分不清是被雨水抽的，还是心太痛。

“娘！姐姐！”他转头去看，却惊恐的看见姐姐正死死抱着一棵歪脖子树，而母亲却在洪水里挣扎，离姐姐越来越远。母亲的哭喊声被风雨撕碎，断断续续地传来：“石头……一定要救你姐……”

林石头在洪水里疯了一样向姐姐游去，可是他的力量在巨大的洪水之中是那样渺小，他最後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最後也被洪水卷走；看着平日里和蔼的张婶抱着一块木板在水里沉浮；看着那些曾经给过他温暖的乡邻，此刻要麽在洪水中挣扎，要麽已经不见踪影。

他没有灵力，不能像“仙人”那样御剑而行；没有武技，不能一剑劈开洪流。他只有一副少年的血肉之躯，和一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

“大家别乱！往山坡那边靠！”有人用嘶哑的喉咙喊道，“年轻力壮的跟我来！垒沙袋！挖沟排水！”林石头被人从水中救起，可还来不及悲痛，幸存的几个青壮便拉着他继续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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