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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十七
恶心的呼吸嗤呼在胸膛,粗粝的掌心摩擦着他脸上的皮肤,无能为了的剧痛与无助侵占他所有的神经。愤恨充斥着所有的感官,他的眼如一片黑海,里面翻滚着无边杀意。
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恨意爆发出最後的力气,他狠狠地翻身把人扣在身下,用尽全力紧掐着那人的咽喉。
下一刻,那人迸裂漫天的血红。他眼前被红色侵袭,随後,细碎的轻吟缠绕,掌心触及一片柔嫩绵软。
柔顺的青丝凌乱地铺洒在艳色的丝绸上,女子细长的睫毛轻颤,眼尾染上薄红,如漆的明眸柔媚迷乱,红唇微张急促地喘息。衣带散落,精致的衣领被翻开,线条优美的锁骨上暧昧的斑点清晰可见,在他掌下的雪色肌肤飞起糜艳之色。
“大人……”秀雅的面容泛起春色,多了一丝脆弱的美感,如同上好的轻薄骨瓷,让人想要捏碎。
她的双手慢慢滑上他脖颈,寸寸靠近。氤氲的呼吸骚动着他颈侧的皮肤,心神开始怦然而动,翩然的吻轻得如同落翅于花心的蝶,轻易粉碎他仅剩的理智。四肢百骸仿若被烈火焚烧,他如同受蛊惑般低头,只想把身下因他而添上魅色的人拆骨入腹,听她娇软地说……
最爱。
“呵呵……”一道轻柔的嗓音讽刺般响起。
在他心神回笼的瞬间,眼前一切化为偏偏花瓣,翻涌着剧烈情欲的双眸瞬间清醒冰封。
昏暗狭窄的牢房内,四面斑驳的墙,房间中央放着一张椅子,男子坐姿霸气地支着额,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在他前面,衣衫褴褛的人被悬空吊起,乱发覆面,隐约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脓血从嘴角滴落在地,恶臭从他身上蔓延。湿漉漉的衣衫裂开一道道,覆在其下的皮肉绽开,血肉模糊。他两手无力地被绑着,吃力地擡起头,惊惧的目光落在对面好整以暇的人身上。
“苏子锐……”他的嗓音已嘶哑,干涩得只能发出含糊的声响,“我好歹是正经的武骑尉……你动用私刑……就不怕……”
“你追杀本官的事证据确凿,洛尹已辞官认罪,参与之人亦尽数伏诛。你说,因你的失误,你主子折了这麽多人,若本官把你交给他,你的下场会不会比在这里好?”苏子锐淡笑着,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轻薄的刀刃。
对方顿时一窒,无力的身躯晃动了一下,这几天遭受的酷刑已磨蚀了他所有的意志,现今只求一个痛快。无奈他手筋脚筋尽数被断,连牙臼也被卸过咬合无力,连自戕都做不到。大齐传闻中刑部的炼狱,他算是见识到了。
“你也别指望镇远军,你们私自动用百万两军饷,让西北十八营的将士穿着布碎填充的棉衣,吃着掺杂了沙子的粗米,给你们的万贯家财铺路……”
闻言,那人蓦地睁裂了眼角,死死地盯着懒懒地站起来的苏子锐。
被他的反应逗笑般,苏子锐眸底尽是冰渣子般的凛意,语调却轻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洛尹好大的狗胆,你主子知道你因财叛主吗?他的手段……怕是比你如今受的刑,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原本无力的身躯因为惊恐而发颤,想要反驳,“苏子锐……我等是受了洛尹的命,如今沦为阶下囚亦无话可说,但……你决不能把莫须有的罪名按在我身上……”
苏子锐信步走到他面前,薄唇微勾,“你跟了洛尹六年,他都不知道你一人二主,李骑尉好演技。一边贪着将士们的粮饷,一边装着跟他们出生入死,一边对洛尹忠心耿耿,一边又事无巨细地汇报给真正的主子……戏唱得比戏班的小生还要齐全。”
李骑尉动了动唇,艰涩地吐字,“不及苏大人……”
“确实不及。本官没有妻儿在他人手中,更没有……”轻如低喃的嗓音泛着冷意,“私藏外室与奸生之子。你说,本官要是把那对被你藏在金银窝的母子送过去,让你们一家团聚可好?”
话音一落,李骑尉急怒攻心,哇的喷了口血,白眼一翻晕了过去。苏子锐面露嫌弃地敏捷闪过,语带鄙夷,“就这胆量还玩双面人。”
“大人……”守在门外的北里走了进来,无视被悬吊的人,恭敬地行礼道,“景大人来了,在外头候着。”
景澜?苏子锐眸中滑过一抹冷意,轻轻笑了笑,“把人送去给林子言吧,如今军饷一事已有镇远军在查,涉及官员衆多,今上命大理寺与督察院协办……这水够浑了。”
北里应下,心里替那位正面对上洛子然的林大人点了根蜡。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家大人这两天心情肯定不太好,审犯人比平日更狠了,还把人家私藏的心肝都挖了出来……他们刑部要的话,能对京城每一户的阴私都了若指掌,这李骑尉还傻乎乎地把外室安置在繁华之地,让正经的妻子和嫡出子女在西北跟他吃苦,活该被挖。
当日追杀他们的人里头活口留了三个,却都有来头,也是洛尹狗急跳墙,生怕他们不死。如今大人把两人丢了出去,洛尹就算残了也难逃罪名,认罪夺官,洛家算是彻底放弃他了。
然而,军饷一事出来,洛家只怕难以完全撇清了。不过,这事他们刑部在明面上倒是干干净净,真是多亏了洛尹搞了这麽一出追杀的好戏,作为受害人他们完美躲开这些麻烦。如今各方势力纷纷入局各自博弈,他们正好坐看风云。
血腥味与馊臭交杂形成一种诡异又难闻的气味,景澜受不了地以袖口捂着口鼻,连见礼也不肯松开。
苏子锐没理会他,径直往外走,“不去查你的盐政,来这里做什麽?”
“诶诶,苏大人,可别这麽无情嘛……”不就是接受了洛子然的推荐入了扬州府衙协助盐政查核吗?又不是站队洛子然了,至于这麽翻脸无情吗?景澜亦步亦趋地跟上去,“我也是不想再招惹定北侯,如今他举荐给我机会爬上去,难不成我还能拒不成?我又不是你,我就一光棍儿。”
非他没骨气,实在是定北侯给得太多。
不是谁都像他这般,有家世有能力还有个靠谱的狐狸老爹。不过景澜也挺替他可惜的,就因为这麽一个将要拜相的父亲,无论苏子锐怎麽出色都摆脱不了靠父亲的影子。
“景大人前程似锦,他朝富贵,还望多多提携呢。”苏子锐扯了扯唇,他确实不意外景澜的选择,甚至这个举荐还是他暗暗促成,然又如何。他就是看这个圆滑的人不爽。
“不敢不敢。”景澜也见好就收,他只是想要明确这人的态度。毕竟刚见识过刑部挖阴私的手段,他实在不太敢招惹这个人。
“还有事?”见他还跟着自己,苏子锐挑眉问道。
“咳咳,是之前我去查的那几个孩子。”果然,一提及这个,便见对方停下脚步,星眸冷意骤显。景澜顺了顺气,“那四个孩子我借了秦家和刑部的线查到了,两个回到自己家里成长,如今已是普通人了,一个自己混江湖,如今是卖货郎,已娶妻安定。只有一个……是最早来到猛虎寨的,如今在扬州鬼市里头混迹。”
“鬼市?”苏子锐轻蹙眉,怎麽这麽巧?
“你没听过扬州的鬼市?”景澜兴致勃勃地介绍到,“这跟京城的可不一样,因运河的关系,这边的鬼市不但云集了大齐各地的特産,还有不少市面上流通不了的禁品,禁书,例如苗疆的蛊,西北的香料,还有……来自大齐以外的咒术。”
“咒术?什麽样的咒术。”苏子锐来了点兴趣,脑中闪过京中的奇案。
那日之後,他去探过同知胡大人,胡府内宅并没有婴孩,倒是最近府中采买的东西有些奇怪,府医最近进了大批朱砂。胡府虽有下人烫伤需要朱砂入药,但……量不对!
“很多,只要你想。我曾去凑过热闹,有人拿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球卜卦算命,准得可怕。”景澜神色内敛,严谨认真地道。
听闻西域有巫师以水晶球窥探他人命运,比六爻卦还准,苏子锐难得好奇了。“怎麽说?”
“她说我官运亨通,将来三妻四妾,还会有五个儿子!可不就准得可怕吗?我现在媒人来相看都多看几个了,力求一次能娶完,诶,诶,苏大人,你走什麽啊?我还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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