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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第1页）

选择

应龙所化的赤色流光，如同陨星坠海，悄无声息地撕开东海上方浑浊的云层，一头扎入那片死寂的汪洋。

没有激起半分浪花。

深入海水的刹那，一股远比昆仑风雪更刺骨的寒意，裹挟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衰败与死寂气息，扑面而来。这不再是记忆里那片灵气充盈丶万类霜天竞自由的浩瀚龙庭，而是一方正在缓慢死去的丶巨大的坟墓。

光线迅速被吞噬，下沉不过千丈，四周已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粘稠黑暗。寻常仙神至此，恐怕连神识都要被这浓郁的死气侵蚀丶冻结。应龙周身自然泛起一层赤红神光，将污浊与黑暗排开，但神光之外，那无边无际的压抑，依旧沉甸甸地压迫着她的感官。

她循着焚寂剑柄传来的丶那丝微弱却执拗的牵引感，不断下潜。

越往深处，景象越是触目惊心。

曾经璀璨夺目的水晶宫阙，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如同巨兽支离破碎的骨骸，散落在冰冷的海底。华丽的雕饰被厚厚的丶如同尸斑般的深海沉积物覆盖，偶尔裸露出的部分，也失去了所有灵光，变得灰暗丶粗糙。看不到任何游鱼虾蟹，连最顽强的深海藻类都已绝迹，只有一些扭曲的丶适应了这极端死寂环境的诡异菌斑，在废墟的阴影里发出幽幽的丶不祥的磷光。

灵脉枯竭了。

作为统御万水的战神，应龙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片海域的“水灵”已经死了。水流凝滞不动，带着一种腐败的粘稠感，不再蕴含任何生机与活力。这是根基被彻底抽空的表象，远比一场大战後的疮痍更为彻底，是一种从根源上的丶不可逆的消亡。

他为了那份“贺礼”，真的倾尽了四海之本。

焚寂剑在手中轻轻震颤，那点暗金龙血的光芒，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不曾熄灭。牵引感指向龙宫废墟的最深处——那片连残垣断壁都稀少丶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抹平的区域。

应龙加快了下潜的速度。

终于，她抵达了海底。

这里并非预想中的平坦，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丶向下凹陷的深渊入口。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硬生生炸开丶掏空。向下望去，只有更深的丶连她的神目都无法看透的黑暗，仿佛直通九幽。

而那股令她神魂悸动的丶属于敖光的最後气息，以及寂灭玄甲残留的冰冷质感，正从那深渊之底，丝丝缕缕地渗透上来。

就是这里了。万宝窟的遗址，也是他最终……或许并未完全终结的地方。

应龙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动，便朝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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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之底，并非绝对的虚无。

这里残留着万宝窟崩塌後的惨状。巨大的琉璃柱基座碎裂成无数块，散落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如同巨龙的墓碑。空气中弥漫着灵脉被强行抽离丶法则崩坏後留下的丶尖锐的能量碎片，寻常金仙至此，恐怕瞬间就会被这些无形的碎片切割得魂飞魄散。

而在这一片毁灭景象的中心，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丶几乎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的幽光，在缓缓闪烁。

那光芒太暗淡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应龙屏住呼吸，缓缓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她看清了那光芒的来源。

那并非完整的魂魄，甚至不能称之为残魂。只是一点……凝聚了极致不甘与执念的丶龙魂的本源碎片。它微弱得如同幻觉，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丶随时可能溃散的幽蓝色，内部却缠绕着无数细密的丶如同黑色闪电般的寂灭法则之力，正是这些法则之力，维系着它没有立刻被天地规则同化丶吸收。

在这点碎片周围，悬浮着几片更加细微的丶几乎看不见的寂灭玄甲粉末，如同忠诚的卫士，环绕着它们的主人，或者说，主人最後的存在证明。

敖光。

他真的……没有完全消失。

以这样一种近乎耻辱的丶比彻底湮灭更加痛苦的方式，残留了下来。失去了龙躯，失去了绝大部分魂魄，只剩下这一点承载着千年等待与最终疯狂执念的本源碎片，在这灵脉枯竭丶死寂无光的海底深渊，依靠着禁忌法则的残馀力量，茍延残喘。

应龙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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