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书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三十三章（第1页）

第三十三章

那之後很长一段时间周月再没见过江淮，应该是江淮得了松竹这一红颜知己，两人都是南方人，他又喜欢听昆曲，和她住的小鬼楼相比，松竹住的苏式庭院也更像是大佬金屋藏娇的金屋，方方面面想下来，他应该是不会再来找她了。

第四个月的时候柳姨找到她，很歉意地告诉她，蓝海不能再收着她了。

“柳姨也要养家的嘛。”这麽说的时候两人正坐在柳姨每天必去的那家茶楼，一笼一笼的点心摆了一桌，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头吹，吹起垫在笼屉里的纸，干炒牛河的油都沁住了，僵成一坨，和柳姨的脸一样。

周月很少在白天见柳姨，早茶楼油腻阴惨的白炽灯一照，她脸也油光水滑的像糊了一层蜡，仿佛一笑那层蜡就会啪擦一声裂开，然後整张脸都碎成渣，风扇转过来，吹起她鬓角的白发，周月现在相信她已经年近六十了。

“不过你也不用再给那帮烂仔唱歌啦，江先生中意你，这是好事喔！”

她咬着牙签笑眯眯看周月的肚子，擡擡下巴，“趁他新鲜劲还在，抓紧时间喽！男人说不要，真生个仔，怎会不喜欢？”说着从圈椅里坐起来，一脚踩着地上的塑料拖鞋，红指甲血呼刺啦，越过桌子小声说：“你看他三十岁？快四十啦！”

柳姨说了一个早茶的时间，周月只说了一个字：“好。”

周月又回归了平静，大年夜那天还给自己包了一顿饺子，她手法不如康星星，康星星谁能比啊，跟个男妈妈似的围个围裙坐在那儿，茶几上摆一盆全是肉的饺子馅儿，一个案板，大黑手沾满白面粉，圆圆的指甲缝里都是，用擀面杖刷刷刷几下就擀出来一摞饺子皮，也是圆圆的，薄薄的，一边看NBA一边包，但你别看他眼睛盯着电视机，筷子夹出来的肉馅每一次都刚刚好，轻轻点在饺子皮正中间，傻大黑粗的手灵巧地捏一下，两下，一个饺子就出来了，像小元宝。

周月每回包出来的都是馄饨，还露馅儿，但每回康星星都会抢着把她包的馄饨捞出来吃掉，根本不给她可乘之机，塞得满嘴都是，烫得他满头大汗，像能吃出硬币似的，边吃边笑，被她掐胳膊掐腿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嚎叫，恶心得很。

她苦恼地看着茶几上一屉大小不一的馄饨，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自言自语：“笨死了你。”

饺子下锅了，在沸水里翻腾，康星星跟她说，下饺子要点水，每沸腾一次就倒一点凉水，一共倒三次，一杯水量正好，饺子就能出锅了。

周月拿着瓷杯，一见水开就往锅里倒凉水，看着翻滚的饺子被凉水一浇就乖乖沉下去，她也笑，想起老家的露天泳池，一到夏天人就扑腾扑腾往下跳，白花花的光膀子，真就跟下饺子一样，但康星星不是，他是巧克力味儿的饺子……越想笑得越开心，一擡头，看见窗户被水汽蒸腾出一层雾，映着一张都快笑裂了的脸，和夜空绽放的烟花一样。

点到第三次，她听见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杯子就这麽悬在锅上面，再软绵绵地啪擦一声放在竈台上，她一手撑着竈台，一手握着杯把，烟花噼里啪啦热闹了一阵就灭了，在夜空中擦出一星冰冷的火花後化为灰烬，簌簌落到地上，风一刮全没了。

“在做什麽？”身後男人的声音轻快，钥匙哗啦一声扔在玄关的钥匙盘，擦啦擦脸的拖鞋声由远及近，经过厨房门口，也没往里看就径直去客厅了，皮革沙发一声闷响，这是又坐到沙发上去等着人伺候呢。

“下饺子。”周月撑着竈台，无神地望着锅里沸腾的水，沸腾出一片白沫子，和饺子一起拼命翻滚挣扎。

“嗯。”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就再没说话，之後周月听见打火机的声音，她以为他不抽烟，微微侧头，闻到花香，还有一股寺庙里烧香的味道。

“蓝海老板娘跟你说了吧？”

“说了。”

“嗯，闲了就干点别的，想干什麽？”

“上大学。”

“不行，换一个。”

周月低头，锅里的水越烧越少，饺子挤在一起，边缘煮烂糊了，散开来在水里飘荡，少许肉馅流出来浮在水面上。

“买画画书，学画画。”

“嗯，这个可以，”他声音有了点笑意，“我让人陪你去。”

“好。”

“但小袁估计是不行了，就剩一口气吊着，我也愁啊……”他叹一口气，拖沓着走进厨房，从碗橱里拿个碟子扔在餐桌上也是当啷一声，人坐到桌子旁翘起二郎腿，一边往碟子里掸烟灰，一边在她身後慢悠悠地说：

“现在孩子都毛躁，做事粗糙，真到了紧要关头派不上用场。”他吐出一口烟雾，沉思片刻後蓦地笑一下，“仲敢食碗面反碗底。（还敢吃里扒外。）”

说着往後捋头发，一路捋到脖子，捂着脖子倦怠叹息：“但小袁不一样，做事仔细，也忠心，没了他有些事会很难办……”

他又抽了一口，烟雾里眯起眼，心不在焉地看白色瓷砖上流淌的水珠，那是雪茄，抽了没几口就被他拈灭在碟子里，眉眼阴沉，拈完又自顾自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来似的望向周月的背影，烦躁道：“饺子还没好？”

周月一把拧上煤气竈开关，厨房瞬间一片寂静，再看锅底的水，就剩个底。

“那你没事吧？”周月撩起围裙擦手，一边擦一边收拾好表情回头，一回头就呆住了，他还是他，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一双潋滟的柳叶眼疯癫得发光，直愣愣看人，兴奋又狠戾，像狼看羊。

周月惊恐地睁大眼睛，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发出声音，也只能像复读机一样重复已经说过的话：“你有没有事？”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