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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彻底跌进山头,赵雪梨又走到方才那个路口,见到仍然等在街边的李玄梧。
她脚步一顿,很想绕路,可这条路是距离长青坊最近的,若是绕路走,怕是到宵禁了还回不去。
赵雪梨忽然又觉得在长街之上同一个外男说两句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她,这里没有她的亲人、好友,只是一个华丽的、精致的牢笼。
而且,她很快就要走了。
赵雪梨走上前去,并不如之前那样避讳,反倒在李玄梧凑上前时能点一下头,算作打过招呼了。
但是沉闷的心情拉扯着她依然不愿意开口说话。
李玄梧一眼就能看出她哭过。
他的家中也有姐姐妹妹,知道女子心思敏感,总会多愁善感,更何况,她瞧起来并不像受了谁的欺负,他也就识相的没有多问,而是笑着从怀里摸出一支步摇递过去,“雪梨姐姐,你看看这支梨花步摇怎么样?我方才在珍宝阁见了,觉得与你极为相配。”
赵雪梨看了两眼,觉得有几分俗气。
因为那支步摇是纯金打造的,没有任何多余装点,明晃晃的金色甫一拿出来,落在她们身上的视线就更加多了。
赵雪梨虽然说服自己不要因为同外男说话而羞窘,但在大庭广众之下收受首饰还是万万做不到的。
她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连声拒绝。
李玄梧方才是讨好之心太急切,拿出东西后也觉不妥,随即收了步摇,又寻了个话头道:“雪梨姐姐,谏之怎么突然去了羽林军中?此次又随陛下离京,我已经许多日子没见过他了,你可知他何时回来?”
赵雪梨:“不知。”
李玄梧亲切地道:“谏之自己中了邪上进也就罢了,却被我家中父母知晓,连累得我也险些被押送进军中。”
他用词夸张,又说得生动有趣,赵雪梨没见过这般言辞的人,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李玄梧就说得更加兴起了。
他以裴谏之为开头,将许多事情都说得趣味横生,赵雪梨渐渐也被转开了心思,忍不住沉浸在他说的故事中。
不知不觉就到了长青坊,李玄梧停住脚步,道:“雪梨姐姐,你先回罢,来日我们再出来玩耍。”
他这话说的像是两个人方才是约好了一同出门游玩的。
赵雪梨道了声多谢,慢慢挪动步子向淮北侯府走去。
她的步子迈得不大,可也很快就到了府门。
府里大门往常是关着的,府中人进出都是走旁边的角门,赵雪梨没有外出多久,她回去也没引得谁怀疑。
入了夜后,她心里不安,就迟迟没睡。
好不容易到了深夜,她将将闭上眼睛,忽然听见了许多喧闹之声。
蘅芜院在最偏僻的角落,府里那些热闹惯常是传不到这里的,可或许是夜里太寂静了,又或许是那些动静太大,险些将侯府都掀翻了,赵雪梨听在耳里都觉得嘈杂。
她从床上爬起来,套上衣裙就往外走,出了蘅芜院后,见到满府明亮,下人们持着烛火在廊下急步穿梭,个个都神色匆忙,时不时有人提了声音催促:“快些!再去请大夫!”
赵雪梨拦住一个满头大汗的婢子问发生了何事。
那婢子抬头见到是她,面色一僵,又立马生出些不忍,道:“表小姐姜姨娘见红了,现下现下性命垂危,府里的大夫都去了琼华阁,老夫人叫我们再去外面多请些大夫来,又遣了人快马加鞭出京去告知侯爷”
赵雪梨尽管知道这可能是娘亲为了出府故意做出来的假象,可还是没能控制住红了眼,她没等婢子将话说完,就拔腿向琼华阁跑。
她身子不好,经常走一小段路就喘得不行,可是此刻用尽全力跑了许久竟是没觉得半分难受,直接一口气跑到了琼华阁。
琼华阁此时很是森严。
许多她未曾见过的黑衣守卫守在阁口,除了大夫,严禁旁人进入,就连老夫人也是站在阁外。
琼华阁内服侍姜依的下人们乌压压跪了一地,就连春华也被压着。
老夫人发丝有些凌乱,衣裳亦不平整,瞧起来也是突然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的,尽管点燃的烛火将琼华阁照得恍若白昼,但老夫人却像拢在灰暗中,面容显得分外憔悴灰败。
赵雪梨头一回没向老夫人见礼,而是哭着不管不顾往琼华阁里冲,嗓子又颤又哑,不断叫着“娘亲。”
却也被挡在了阁外。
她声泪俱下,眼睛一片红肿,在场之人许多都面露不忍。
若是姜姨娘去世了,这位寄人篱下的表小姐在偌大盛京就是真正的举目无亲了。
进去的大夫一个又一个面色凝重地走出来,没一个敢开口说能保住人的,都摇着头说姜姨娘没了活命的念头,汤药都灌不进去了。
老夫人默默看着,忽然开口对腰上别着弯刀的守卫道:“她是姜依的女儿,让她进去看看罢。”
守卫们不为所动。
老夫人叹了口气,她老了,早就管不住靖安,也使唤不动靖安的隐卫了。
“让她进去唤唤姜依,当娘的,听见子女的哭声呼唤,许是就又想活了。”
守卫们这才有所松动,阁内走出一个黑金面具的壮硕隐卫,他打量赵雪梨一眼,道:“让她进来。”
赵雪梨近乎是连滚带爬走进阁内,她径直就往房中冲去。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琼华阁,惹人心惊极了。
赵雪梨泪眼朦胧,欲要进去,却被隐卫按住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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