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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没人?

怎么可能没有人呢。那个最敢于与他针锋相对的骄傲女子，父亲留在身边的危险的交易品，不是就在那个方向么？

——光明沉入黑暗，命运交缠不清的方向。

他想起那天晚上他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心底延烧的沸腾汹涌的情绪都熄灭沉淀进了细细尘埃里。她平静到冰冷的眼神里有一种他熟悉的东西，像一面威尼斯银镜反射出了霜白月光。

他们都是骄傲的人。

“不会没人。”杀生丸冷笑。

青年大臣有些惊讶地看着微微笑着的王储，碧绿的眼睛里爬满了谜样的纹路。他在那唇角上扬的弧度里，眼瞳闪耀的奇异光芒中看到了一种近乎于兴奋的情感——那是猎手看到猎物的，嗜血的兴奋。

——也是啊，棋本来就是帝王权力游戏的缩影。从不掩藏锋芒的王储，一向如此执着于对力量的追求。

于是砂金头发的大臣露出了得体优雅的微笑，翡翠色的眼睛灿烂得惊人，他起身向他效忠的王储行礼。

“这也是一个好消息呢。没有对手的人是非常孤独的，殿下。我似乎应该为您拥有可敬也可怕的对手感到高兴。”

大臣离开后，杀生丸依旧坐在棋盘之前注视着满盘的棋。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婆娑着象牙棋子光滑的表面，空气里香料焚烧带来的熏然气息遮盖了尘埃的味道。男子垂着眼眸，长长的浓密的睫毛掩去了金色虹膜上锐利冰冷的刀光。

他闭上眼睛，眼前又浮现出黑发女子纤丽凄楚的身影——

“来下盘棋吧，殿下。”

“我不需要通过棋局来证明你所谓的野心与能力。”

“的确不需要证明，这已经很明显了。只是我觉得太无聊了而已”女子微微侧着头说道，唇角的笑意像贵妇颊边的玫瑰胭脂一般艳丽轻柔。

——真的只是太无聊寂寞了而已么？

“好。”

他们是真的棋逢对手。明明完全不同的棋路里有十分相似的杀伐决断，策略和算计都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而下到最后，杀生丸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奇异得令人骨髓里都凝出冰晶的感触，正是从桔梗的棋子里透露出来的。

但是他无法说出来。那是她平日里极力隐藏的东西，却不知不觉地流露了出来。

最后的结果是两胜两负，而最后一局成了一盘纠结不清的死局。

“虽说是死局，但真的是精彩得如同一场战役。不过殿下您似乎丝毫没有隐藏杀意的意思。”

“那么你在隐藏什么。”杀生丸抬起头凝视着她安静精致如油画中虔诚圣女的容颜，试图在这张完美无暇的细瓷面具上找出一丝一毫的裂痕与破绽。

而他只看到一丝模糊的光闪过她烟晶一般清透深邃的眼瞳，而那张令人忍不住描画的容颜依旧平静如银镜子里一朵白山茶的倒影。

“您的确是聪明的棋手，也是缺乏对手的棋手。所以那种所谓的孤独，不止我一人有。”桔梗淡淡撇开话题，转头看向礼拜堂的大门。

“真的是很糟糕的感觉不是吗？您的身边明明都是人可您依旧会孤独，我的身边没有人，也是孤独。”

——她的确是可敬也可怕的对手。

她又看到了那片一望无际的离离花海，那些燃烧着的色彩像是哪个被酒精夺去了理智的画家笔下泼洒流淌出的浓稠颜料。它们窃窃私语着，交换着熏然香氛里阴冷的秘密，在无垠的寂静里带起细细碎碎的波澜。

——快来呀。

——能看到一切杀戮血腥与死亡的魔女……

——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去地狱?

她看到那些有着鲜血颜色火焰形状的花朵一点点扭曲变换起来，灼热的气息像是要把把人吞噬得骨头都不剩。那满地盛开的跳跃的火焰以诡异而癫狂的姿态燃烧着，然后细小的私语慢慢扩大起来

——烧死她!

——让她下地狱吧！让她那双带来厄运的眼睛去面对魔鬼吧！

她努力地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却只看到无尽的黑夜里妖丽的火光，。愤怒的诅咒与呼喊穿过了多年的时空化为铁钉将她死死钉在罪恶的十字架上。有一种名为绝望的东西在胸腔里生长出枝叶，阴影覆盖了眼前所有的星光。

“为什么要哭泣呢……我可怜的小女孩……”

火焰延烧的声响间一个男人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温和柔软却带着潮湿冷意的语句像蛇信子一样吐露着诱惑的味道。

“他们只是害怕未来的懦夫而已，他们只是无法面对自己的厄运而已——而你，我可怜的孩子，你只是被迁怒的卡珊德拉，不幸地背负了神的惩罚……”

“拥抱我吧，和我一起回到地狱去……”

“桔梗!”

她猛地睁开眼睛，冰冷的属于冬日夜晚的空气被她猛烈地吸入肺叶里。桔梗发现自己的手指不住地痉挛着，却紧紧地扣住了一个人的手腕，那种发狠的劲道让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可以放手了。”

面前的银发青年语气依旧淡薄，而那双波罗的海琥珀般瑰丽的眼瞳，在他带来的风灯灯光下折射出足以蛊惑人心的灿烂光彩。王储的面部线条依旧优美而凌厉，却让交错变换的光影柔化了一些，让人想起春日里长河上即将融化的薄薄冰层。

黑发的女子缓缓松开有些僵硬的苍白手指，冰凉的手指似乎在青年的手腕上留下了痕迹，却被他斗篷上的银流苏和白色滚边掩了下去。

“非常抱歉……”

“没必要，你的力气太小。”杀生丸把头转向一边，似乎在研究那些拼花玻璃上的图案，事实上他已经对那些图案与故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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