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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白
医官告诉董贵人,冯娘子只剩一口气。
已近回天无术,死活就趁着这一丝血气。
如荻的命,就在一呼一息之间。
太极宫地势低洼,山水不宜人。
宫中太妃丶皇妃丶皇子丶皇女重病,皆移居宫外安养。
为此,我没有带着如荻回到皇後身边,回到担惊受怕步步惊心的太极宫……反而是驾着车马走遍长安北地。
尘土飞扬,马鞭甩断了两根,绕着长安各市坊,我与董公终于寻到一个好住处。
印月宫……
印月宫,颁政坊一处道观,圣人所赐。
印月,李印月,昌乐王之女。
印月宫,是宜阳县主的道观。
长安北地,唯印月宝地,地势拔高,风水养人。
“县主喜静,不愿人搅扰,小臣恐县主不能收容……”董公一面说,一面试图拦截我。
我耳若无闻,不管不顾,背着如荻叩响了印月宫的门。
我恩威并施,我厚颜无耻。
县主露了面,她虽提不起兴,到底收容了如荻。
只恐误了宫门时辰,董贵人精心挑选,留下伶俐的内官宫娥,他们少言寡语,能顾好如荻,也绝不吵扰县主。
宜阳不容,遣他们走。
冯家人险恶,我与董公心有馀悸。
县主告诉我,她是李家女儿,皇家之女,一观之主,绝非冯家那等言而无信之辈,说到做到,自会照顾好冯家娘子,若是不信,即刻将人擡走。
我磕头跪谢,内官宫娥拦我不住。
县主安心受礼,我安心磕头。
我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董公莫敢不下拜,亦是谢了又谢。
回到太极宫,回到仙居殿,我在淑妃娘娘怀里痛哭了一场。
华阳公主大怒,一时没了顾忌,当着东宫宦臣祝公的面儿,破口大骂。
国舅若是不姓冯,长公主欲要拔剑,三两招砍了他们一家人的脑袋。
我亦是气极了,左右无处宣泄,气得将祝公手里的方巾撕得粉碎。
那张方巾,上有两只仙鹤,我磨磨蹭蹭绣了大半日,如何落到祝贵人手里,我不得而知,更无暇顾及。
中秋日,令月嘉晨,太子生辰已过,我留了几针,又想着等到来年花朝日,亲手赠上,借它向皇太子示好。
冯娘子性命疡伤,如荻既不入宫,我又何苦违心费劲去讨好东宫殿下?
平白无故多生事端,自讨苦吃,自取其辱。
公主言行有失,祝公公手脚不勤,耳目清明,最会告状。
我又入东宫受训。
我记得那一回,皇太子政事不忙,忙里抽闲,厉声训斥。
殿下训我墨守成规,不懂人之常情。
“那日在母後宫中,你因何不选东宫?”
太子两耳血红,眼中似有红鲤反复翻滚跃动。
选了东宫,圣人面前,颜家焉能有活路?
我不能拖着颜家自寻死路。
“殿下不畏君父,奴畏君王,兄为元子,奴非妾李。”我跪地领教。
想是顾虑颜家,东宫命我起身。
太子言,“孤监国理政,并非虚名,军国大事,尚能敕诏,你行事……无需太过小心。”
无需小心?
我若不处处小心,只怕落个全族丢命。
太子在意太子之位,东宫觊觎圣人之位。
东宫鳞不大,太子羽不修,浑说此等大话。
他言之凿凿,我恕难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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