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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开主灯,只有投影仪亮着微蓝色的屏。
他没有叫醒她,而是等她在半梦半醒之间缓慢睁开眼时,才轻声说:“我刚刚解码了一段新的片段。”
许葭愣了一下。
“什麽?”
“你心意记录贴的一部分。”青辞说,“你要看看吗?”
她眨了眨眼,点头。
青辞把投影仪调到最低亮度,画面浮现在茶几旁边那面空白墙上。
画面不是模拟世界那种清晰视角,而更像随手拍下的生活缩影。
一个女生,坐在地铁末尾的位置。
她穿着深灰色大衣,背挺得不高也不低,像是故意没有靠在椅背上。
手上拿着手机,在反复地看一个短视频。
视频重复了好几遍。
最开始是一个老综艺节目的片头BGM,有些年代感,像从卡带里转录出来的,然後画面一黑,只剩下两个声音,一个小女孩在厨房里喊:“妈,你盐放多了啦……”
另一个女人回应:“你说话怎麽那麽冲,我放我自己的盐你管我啊?”
远处有人笑,接着是锅铲敲碗的清脆响声。
“……这是我小时候录的音频。”许葭忽然低声说。
“嗯。”青辞看她一眼,“你不知道的时候,或许连梦里都重复过这些。”
许葭没有回答。
她看着那个屏幕上的自己,在地铁车厢里,神情淡淡的,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像在某个无声的地方撑了一整天,然後需要用那段声音,把情绪里的缝隙,那种特别明显的缝隙补回一针。
“我那时候其实并没有特别想家。”她说,“就是……听到那段声音会觉得,哦,我小时候也有那种无意义又好笑的瞬间。”
青辞轻轻道:“你依恋的不是上班那段生活,是下班後还能找到自我碎片的那段时间。”
她轻轻嗯了一声。
“一开始没能发现你这段记录,是因为它太碎片了。”青辞解释,“不像愤怒丶委屈那样有明确波峰,它更像是……你情绪沉积里的一小撮漂浮物,沉浮沉浮,但其实也不明显。”
“……我以为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她垂下眼。
“你不是第一个以为只有崩溃才算情绪的人。”青辞看着她,“但其实,人是靠这些无意义的重复,才活得像自己。”
许葭沉默了一会儿。
投影画面缓缓转场。
这一次,是她深夜刷完短视频後躺在床上的角度,手机屏幕映在天花板上,下一条视频是一个小学表演的视频,模糊的台上,几个孩子在跳当年的热门儿歌。
她点开评论区,没有评论。
她盯着屏幕四秒,然後退出,重新播放了刚刚那段录音。
“你不是在逃避工作,也不是不想面对职场。”青辞的声音缓慢响起,“你只是还没原谅那个,一直必须撑下去的自己。”
她没有说话。
但许葭眼角亮了一下。
“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怕别人觉得我感性。”她忽然说,“我甚至会删掉手机里没用的app,怕自己哪天控制不住写下一些无意义的矫情话。”
青辞:“所以你把那些录音归档到对生活无用的范围里?”
许葭一怔,然後轻轻笑了:“你查我太多了。”
“我没有查,是系统自动提取关键词。”青辞说,“你的无用标签,是你整个记录贴里最频繁使用的词之一。”
“……我怕有人看见,会觉得我太软。”她小声说,“好像不够成熟,不够专业。”
“但你是人啊。”青辞站起来,把投影仪调成关闭状态,只留下蓝光标签仍贴在心意图谱边缘,像一个小小的夜灯。
他走到厨房倒水,许葭坐在沙发上,抱着那条旧毛毯不动。
片刻後,她轻声开口:
“你说,如果我开始写自己的情绪贴,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是为了让我自己留下痕迹,会不会……太迟了?”
“从来没有太迟这种形容。”青辞把水杯递给她,认真地说,“我…从来都不在意你几岁开始表达,只是负责记录你终于想说的时刻。”
“那我想写一封信。”
“写给谁?”
“写给那个,不再回我消息的我自己。”
她低头轻轻笑了下,眼里像含着一点水汽:“就写一句你可以不用总是做一个理解别人的人。”
深夜,窗帘被晚风轻轻扬起一角。
许葭没有开灯,她坐在沙发前的小桌边,抱着膝盖,看着眼前那张空白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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