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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第1页）

蒋四冒雨而至，迎头得了王灿一句，“怎的又是你？”

蒋四：？？

见人衣裳半湿，王灿拎起他的袖子，啧啧两声，“你好歹是个状元郎，这般不讲究。啧啧，你是知道的，陛下有了娘娘照料，现如今是越发讲究。陛下这般看好你，你也该……该有个派头才是……”

蒋四听得心头火起，“你赶紧说来，明德殿那位……”蒋四指指天上，“在不在？”

王灿漫不经心，招呼小童送来锦帕，给蒋四擦拭，“不知道。”

“你不知道？”蒋四傻眼。

王灿双手一摊，“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事儿就不是我该知道的。”

“你？！”

“我什么我，今夜细雨如丝，正是喝酒的好时候。若没遇见你，我早去胡姬酒肆喝酒吃肉了。”

王灿是个喜欢大事的，但他从来不胡来，对陛下忠心耿耿，对自家夫人更是耿耿忠心。此番嚷嚷着要去胡姬酒肆。不简单不简单。蒋四郎也不是个蠢货，当即明白，这里头怕是有自己不能知道的门道。索性也不再问了，同王灿喝酒去了。

新婚便出门胡来的蒋四，回家之后遭到曹三妹妹好一番嘤嘤哭泣，添上好些个保证，好些个许诺，才算罢了。

后来的几个月中，朝中风向变动频繁，今日一出孝道大计，明日一出先帝皇贵妃深情厚谊……待右相告老还乡，晋王自请出京之后，众人才纷纷觉出味儿来，不再纠结于前朝往事。

横竖陛下乃是先帝当年亲封的太子，旁的都不甚重要。

至于先帝的皇贵妃，和先帝深情厚谊多年，愿青灯古佛，长伴君侧。居于严华寺，为先帝祈福。帝妃爱情，自此传唱。

不知父母，天生地养，同一老乞丐长到五岁上下，她方才有了自己的名字——月娘。

无姓，只因她为替老乞丐治病，将自己卖给书肆掌柜。掌柜姓曾。她一个学徒，有个名字已是天大的喜事。不能言说自己姓曾，恐玷污掌柜的高洁清雅。

她年纪小，跟在掌柜后头端茶倒水，到得后来，许是掌柜见她机灵，一双妙目能瞧见常人所不能瞧见之物，是以她得了入书铺的机会。从打扫开始，雕刻

，印刷，装订，再到后来，掌柜竟然愿意让她写板。

那年，她方二十有二。

寻常写工泰半三十往上，她这样年轻的着实少见。心存感激，屯了大半年的月例银子，惊匠人做个精巧玩意儿，送给掌柜做生辰贺礼。

掌柜大笑，直说她是个傻丫头，打外头看看去，谁家的学徒给师父买这样贵重的东西。

她轻笑，并不言语。

掌柜继续笑话她，如此不知攒嫁妆，将来怕是嫁不出去。随后给她两日假，让她趁大好春日去寻个合适的小郎君。

时日，春风微拂，金光大盛。一年当中多半数九寒天的榆北城，如斯日子委实不多。她一向没怎的出过门，偶然得了假，去往何处呢。思来想去，只有“有一间书肆”。师父口中，偌大榆北城，文风不盛，书铺和书肆不多。除开师父的曾六郎书铺，整个榆北城唯有“有一间书肆”。

书铺鲜有人迹，她无所事事，随意走动翻看。

柔荑顺着书册滑动，及至一卷《淳化阁帖》，月娘心绪大动，如此珍贵之物，就这样大大咧咧放在书架上么？她蓦地将其取出来。

书架得了空隙，斑驳光亮乍然透过来。

些许不适，月娘微微闭眼，眼睫微光之中，书架那侧好似有人。待双眸适应这乍然出现的光亮，她方才瞧见，那处果然有人。

这人面颊被书架阻挡一半，仅瞧得见他下颌，恍若远山裁出的一刃清朗轮廓。日光穿过卷帙，融融泼洒在他肌肤之上。勾亮一分如玉的温润，三分似刃的利落。

她痴痴地望着，似握在手中的《淳化阁帖》不知何时，印在那男子身上。

怪她不常出门，竟不知榆北城还有这样的小郎君。

如此盯着人看，着实不好。月娘看两眼，挪开目光看书，看两眼书，又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这人想来是看得入迷，对她的目光一无所知。

不久之后，小郎君选好书册下楼去了。

月娘连忙跟上，可惜慢了两步，只瞧见他阔步下楼的风采。不敢跟得太紧，立在梯上朝下看去。

那郎君同书铺小子说道：“这两本，劳烦遣人送我家中。”

“好嘞。萧大郎君，今日可是要赶去广和楼文会？听说啊，来了好多江南举子，非同往常啊！”

郎君含笑应下，匆匆去了。

月娘这才敢下楼来。

广和楼文会，如何模样？人多么？

文会，各地举子以及榆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凭请帖入内，其他人，二钱银子。月娘盯着送到小二手中的银子，颇为心疼。罢了罢了，今日来见一见，往后便不来了。

周遭一番焚香品茶之后，萧臬台高喝一声，定下今日文会选题“梧桐树，三更雨”。时断时续的嘀咕声中，月娘这才明白，那位小郎君，乃是萧臬台大人家长子，传闻中集北地文气于一身的萧大郎君。

成平十七年榜眼，现今承宣布政使司理问所理问，从六品。

是个官儿，还是个不小的官儿。

末席上，月娘吃一口茶点，涩涩的。二钱银子的东西，果真不是她这种小学徒能够品尝的。周遭的热闹四起，渐次有人得了好诗，遣小子送到萧臬台手上评鉴。

热闹是他们的，月娘吃点心。片刻功夫，碟子见了底，二钱银子花个干净。

她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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