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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他以为的所有巧合，都是敖丙费尽心思创造出来的。他可能根本不喜欢音乐和电影，放学时的路也是反方向，而石矶甚至告诉他，连他们的相遇都可能是。

他不敢去想，高一时他们成为同学，而直到现在他们才算真正认识，这中间的那些日子，敖丙都是怎么度过的？如果不是那节化学课，他是不是会一直默默地在某个角落看着他，打听他的喜好，观察他的动向？

他拿出这些东西，发现课桌最深处还压着一沓纸。他抽出，发现那是他自己的。

敖丙是数学课代表，这沓纸是哪吒从高一开学到现在所写的每一张数学课堂练习题——他从不认领自己的作业纸，也不关心它们的去向。每一张都有他龙飞凤舞的“李哪吒”的署名，被夹子整齐地夹好，最上方放着几枚他曾经用过的那款粉色创可贴。

他看见纸上突然掉了一滴水，自己的字迹被模糊洇开。

他伸手往脸上一摸，湿的。那是他的眼泪。

周五的放学时间是下午五点，放学时哪吒混混沌沌地向校外走去。

他无意听其他人在说什么，但是与敖丙有关的字眼还是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听说敖丙之前的成绩也都是假的……”

“我早说了吧，他家是这一带居民都讨厌的，还能厚着脸皮来这上学……”

“还不是灰溜溜转学了……”

哪吒看过去，发现钉子脸在人群中间，说话的声音格外大。

他走过去拍了拍钉子脸的肩膀，对方回头的同时，他甩了甩胳膊给了对方力道极大的一拳。

甚至能听到鼻梁骨断裂的声音。

钉子脸被打的晕头转向，看清是哪吒打的他，一脸愤恨地说:“李哪吒，怎么又是你？”

“谁让你搬弄是非的？”哪吒冷冷地看着他。

钉子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搬弄是非？”几秒后他爆发出一阵大笑，“你不会不知道吧？”

哪吒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所有人都围在他们周围。

“上次我就想说了，”钉子脸狠狠抹了把被哪吒打出鼻血来的鼻子，“你跟我们一样都是陈塘关那块的人，居然会帮敖丙说话。你不知道十多年前就是他爹害得大部分居民下岗没工作的吗？”

哪吒愣住了。

他确实觉得敖丙一直有什么没告诉自己，但他没想过事实会这么戏剧性。

所以敖丙一开始从不敢接近他，从不告诉自己他家里的情况，会问他恨不恨那些人，都是因为这个？

但他发现在知道这个重磅事实后，自己反而格外冷静。

钉子脸见他愣住，继续煽风点火:“怎么样？很震惊吧？觉得被他骗了吧？”

“是啊，他是骗了我——”

他一个正蹬快速击中了钉子脸的要害，对方立马蹲下在地上嚎叫起来。

“——但那跟我要揍你有什么关系？”

“你神经病啊！”钉子脸狰狞地猛扑上来，“我好心告诉你事实，你还打我干什么？”

如果说上次跟他打架还不怎么有状态，这次哪吒发觉自己手感出奇地好，轻微一歪头就能躲过对方的拳风，个人围了上来，而他游刃有余地斡旋其中。

他不像敖丙是学过什么专业的散打，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血汗泪换来的经验。

这场惊天动地的架以钉子脸一众全部倒地收场，哪吒知道自己脸上在流血，胳膊上也有几道口子，但他毫不在意地拎起一旁的背包甩在肩上，临走前看了眼钉子脸，居高临下地俯身对他说:“揍你需要理由吗？区区一个孬货。”

他向外走去，两边的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路来。

太乙看见哪吒满脸满身血红时被吓了一跳:“我滴个乖乖，你这娃儿是干啥去了？”

他从货架上找出绷带和碘伏等药品递给哪吒。

哪吒淡淡道:“不要紧，大部分是别人的血。”

太乙听了这话几乎要昏过去:“是别人的血岂不是更要紧哪！”

哪吒没理他，快速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撕开绷带熟练地给自己清洗伤口，抹药和包扎。季节已经是深秋了，他穿得厚，伤口更少，很快就处理完了。他一般打架是从不处理的，但他觉得自己要去的地方必须要让自己看起来干净点才行。

他对太乙说:“敖丙是不是有东西放在你这？”

太乙一愣:“你啷个晓得？他还叫我过段时间再给你咧。”

哪吒白他一眼，伸出手:“我又不是蠢货，给我吧。”

太乙递给他一个中等大小的包装精美的盒子，哪吒打开一看，是一双崭新的篮球鞋，黑红相间的配色，鞋标刻着小小的英文字母，盒子表面的价格标签被贴心地撕掉了，摸起来有点粘手，旁边的小卡片上只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

“……”

“嚯，”太乙凑过来一看，“一看就不便宜哦。敖丙那娃儿给我的时候我问他为啥不自己给，他说什么你们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是不是真的嗦？”

“……不知道。”

太乙还在一边絮絮叨叨:“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他不是一般人噻，那教养，啧啧，跟你这种野娃完全不一样，也不知怎么的你硬是没看出来。”

他真的没看出来吗？哪吒想。或许他心里一直都清楚，只是不愿意去细想罢了。

他不愿意去设想真的能有人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他对敖丙傲慢又残忍，他明明知道敖丙的感情，却始终假装自己不知道，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敖丙的所有注视却不给任何回答。

这是一种无期徒刑，一场漫长的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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