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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游在屋中转了两圈,不住叹气:“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要是娘子再向秦安提什么房契地契,你可千万拖延着些,能让娘子打消这个念头最好。阿郎毕竟是横死,如今要这般打他私产的主意,我这心里毛毛的。”
春宴被秋游这么一说,也觉得身上发凉,紧抓着秋游的手,声音都有些打颤:“你快别吓我,晋王以前不也挺好说话的嘛,再说都这么多年了,应该不会有事吧。”
秋游念了句阿弥托佛:“但愿无事,只是秦安那边你可千万别去。秦安对阿郎忠心耿耿,又是内臣宦官,跟宫中关系千丝万缕。秦典簿只要自己差事不出错,不会多管闲事,可秦安绝不会容忍娘子如此处置阿郎的旧物。如今太上皇退位,新帝登基,也不知宫中对府里是何态度,能少一事少一事。”
春宴有些不解:“我上次问娘子,娘子还说男婚女嫁人之常情,圣人也说不着什么,就算秦安对娘子不满,他又能如何。”
“傻春宴,事情不是这么想的。”
秋游春宴两个是晋王妃的陪嫁婢女,因为晋王妃嫁与宗室亲王,家中担忧她孤身远嫁忧思难诉,这才仔细挑了春宴秋游陪嫁而来。
春宴性子憨直,秋游心思缜密,便是以后在王府中受了冷落,也能有个说话打趣的人。
春宴向来是王妃与秋游说什么便听什么,从不多思多想,秋游只好同她把话说明白:“娘子这几年可没少拿府中的东西送人,送给那个双红玉卿的更是数不清。万一秦安存了心思,把带着阿郎印记的物件借着娘子的手送出去,到时一个僭越的罪名就够人受的。”
春宴不以为然:“秦安不会的,他虽然对咱们没什么好脸色,可是这么些年也没为难过。秋游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人心隔肚皮,谁能说得准?宫里可不养傻人。”刚才的对话提醒了秋游,她嘱咐春宴道,“明日把娘子衣裳首饰和常用物品的单子都找出来,咱俩好好查一查。”
“查什么?最近没丢东西呀?”春宴都被秋游说糊涂了。
“你可还能分清楚娘子的头面衣裳、屋里的摆件器用,哪些是专合亲王妃品级的、哪些是宫里赏的、哪些是阿郎给添置的?你我都习惯了府中用度,何况娘子?现在不理明白,等离府后还是这般穿用可就是违制了。”
春宴恍然大悟,连说好几个“对”“对”,秋游又嘱咐春宴几句,这才放春宴去守夜。
秋游左右提防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晋王妃的奏疏就迫不及待地送入宫中。
楔子
年轻的新帝陪几位宰辅议了一天事,等到掌灯时分才脱身回到寝宫。用过晚饭,宫人奉上茶水,皇帝身边的内侍长官徐阿盛捧着一本奏疏进来。
用眼神示意宫人们退下后,徐阿盛才走到皇帝身边说:“晋王府里今日递了奏本,因是私事,我便自作主张留下来。”
皇帝忙了一天也有些疲累,正揉着额角眉心,一听是晋王府的私事,漫不经心说着:“怎么,宁宁看上了什么东西,还是受了委屈来告状的?”
徐阿盛低声回道:“郡主无事,是晋王妃的奏请。”
“晋王妃?”皇帝语气里带上三分疑惑,“说的什么?”
徐阿盛半垂着头,毕恭毕敬地回话:“晋王妃自请大归。”
皇帝沉默了会儿,开口问:“晋王去世多久了?”
“有近四年了。”
“宁宁有六岁了?”皇帝轻轻点着桌面,垂目看着茶杯,不知想些什么。
徐阿盛问一句答一句,既不多看也不多言:“是六岁。”
皇帝嘴上带了点笑意:“说起来我与十一叔年纪相仿,幼时也算玩伴。十一叔勇毅聪慧,我亦有所不及,阿翁更是宠爱有加。当年阿爷伤了腿,朝中认为有损威仪,废储另立之声不绝,若非十一叔执意就国,当日东宫之主、如今九五之位是谁尚不可知。”
徐阿盛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刮了阵耳旁风,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皇帝也不在乎徐阿盛听不听见,不过是想起往事,感喟一番:“十一叔为宁宁取小字时,只求一世安稳,奈何王叔早亡,宁宁自幼失怙,也是造化弄人。”
徐阿盛恭维道:“太祖亲自为郡主题永安二字,有至尊庇佑,郡主定能平安喜乐。”
皇帝不置可否,转而问起王府中事:“晋王府上如今是王妃在打理?”
徐阿盛早早打听好了晋王府上状况,以备皇上问询,此时揣摩着皇帝的心思回答说:“是,晋王的田产铺子是秦安在管。郡主的身边是一个叫豆苗的在服侍,听说原也在宫里当过差,后来放出去的。至于晋王留下的衣物器用和以前赐下的亲王仪仗,则是由崔典簿看管。”
“秦安。”皇帝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几不可闻。
徐阿盛以为皇帝不知秦安是谁,连忙解释:“原是宫里使唤的人,打小跟在晋王身边,后来随着晋王去了封地。”
皇帝瞥了徐阿盛一眼,顺势说道:“我见过他,是个伶俐的。那个崔典簿也是十一叔身边的?”
“崔典簿是晋王妃同郡主回京时,太祖见王妃哀恸、郡主年幼,特意派去帮忙整理晋王旧物的人,如今依旧领着内宫典簿的食俸。”
崔典簿也没少向
宫中打点,想重回宫中当差。可一来是皇帝极少提起晋王府,二来徐阿盛隐隐觉得皇帝对晋王府的态度有些微妙,所以从不主动提及崔典簿这个人。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扫了一眼徐阿盛手中的奏疏:“十一叔是我长辈,他的家务事我不好定夺,派个人送去百福殿,让太上皇批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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