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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看周夫人兴致勃勃的模样,这些没影的扫兴话他也说不出口,总归八字还没一撇,也不急于一时。
越山岭来寺中是想见见郑郎君。他到隆兴寺时周夫人正带着越泠泠听大师讲经,他便顺着后堂到处走走打发时间。
远远瞧见前面的凉亭里有女眷,越山岭本打算回避,只是那栏杆上趴着的人实在眼熟。
符岁一只手臂搭在栏杆外,一只手臂横放在栏杆上,下巴枕着手背盯着越山岭。
前天周家的大小子送来了制好的印章。符岁原想大概会刻些“澄怀观道”“春和景明”之类的话,结果打开竟是一枚缠丝玛瑙,上面细致地雕刻了一幅穿云麒麟。
麒麟被云纹环绕拥簇,前半身踏云而出,后半身藏于云中,额上还顶着一片银杏叶。
符岁仔细看过银杏叶中的花纹,描摹拆解了许久,才发现似乎是“岁”“宁”二字合体变形而成。
名讳也就罢了,他是如何得知她的小字?瞧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竟也会些窃玉偷香的风流手段。
八月壮
“坐。”符岁从栏杆上支起身来,指了指亭中石凳。
刚经历过秋雨侵润的石凳寒凉的像块冰,一坐上去就感觉到无数细小冰晶穿透衣料的缝隙渗入皮肉。
符岁拢了拢身上侍女为她盖的披风,掩嘴打着哈欠。
“我记得今日不是休沐的日子,越将军怎有闲情逸致来礼佛?”符岁的语气里多少有些抓包越山岭的小得意。
越山岭嘴角泛起笑意,符岁身上披风裹得乱七八糟,小脸上还有方才伏在手背上压出的红痕,此时她微翘的眼尾还带有一点水光,亮晶晶的眼眸从长而密的睫毛中睇来,像一只神气的小狐狸。
他认真地解释:“卫国公给了半日假,正好母亲来此处礼佛,我便也来了。”
“哦。”符岁小声应着,原来是周夫人在此,越山岭空闲时候陪周夫人连符岁也挑不出理来,她有些失落地埋怨,“你那印章送得那么急做什么,不然就能今日给我了。”
今天的假出乎意料,哪是越山岭能未卜先知的。
那枚印章光料子他就寻了十多日,白日里公务繁忙,抽不出一点空隙,他怕让符岁等太久,每日回家挑灯夜刻,甫一完成就连忙叫周家的小子送去。
其实越山岭想过自己送,只是他一个男子,总是夜入郡主府实在是不合适,这才让旁人代劳。若早知今日有假,越山岭自然不会急于那一时片刻。
越山岭暗自懊恼,却听符岁自顾自念叨:“中秋我想要一个兔子灯,还要吉祥饼坊的月团。”
越山岭愣怔一瞬,随即明白这是说给他听的,他心觉好笑,将符岁所求牢牢记下。
符岁说完歪着脑袋看他:“你想要什么?”
越山岭没什么需要的,就如实回答什么都不缺。
符岁对越山岭的回答十分不满:“这哪里是缺与不缺的问题,但凡轻浮些的男子,这时就会讨了帕儿巾儿,香囊荷包什么的,哪有你这样什么都不要的。”
她都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歪理,听着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越山岭顺势问道:“不那么轻浮些的男子该要什么呢?”
符岁把脸一撇,没好气地说:“你们男子的事情,我哪里知道那许多。”话本子上也没有不轻浮的男子呀。
身旁传来男子醇厚的低笑,符岁扭过头去,越山岭那双总也看不到底的眼睛此刻盈满细碎萤光,整个人难得的现出一些柔和。
“笑什么笑。”符岁脸颊都鼓起来,跺着脚嚷着。
看着符岁小兽一样乱发脾气,越山岭只觉得可爱。她还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别家的小女娘这个年纪还躲在父母的羽翼下,不谙世事地等着父母为自己精挑细选一个靠谱的夫郎,而她却气势汹汹地对心仪的男子攻城掠地。
“若郡主不嫌,”越山岭轻声说道,“可否赏在下一口玩月羹。”
符岁挑眉,这算什
么要求:“越将军家大业大,还差一口羹吗?”
越山岭仰头看向符岁。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只要越山岭稍稍支撑起身便能触碰到,近到能看清对方每一根睫毛。
符岁犹自不觉,垂眸逼视越山岭。
明媚的少女傲立着,如神明一般垂怜他,怅然的话从越山岭喉间滚出,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乞怜:“嗯,许久不曾吃过了。”
黑沁沁的眼眸就像边地的烈酒,只一口就从口腔烧到肠胃,从里到外将人火辣辣地点燃。符岁在富贵乡中见惯了甜美的果酒、甘冽的清酒,哪里知晓烈酒的威力,反将自己醉死其中。
恢宏的钟声响起,告知人们前殿的讲经结束。
佛门净地,礼佛的人却没有一颗清净的心。
“我该回去了。”越山岭提醒符岁。
符岁一副“我可没有拦你”的模样,貌似泰然地退开两步,让出路来。
他起身迈步时似乎没站稳,微不可察地略一踉跄,旋即调整好身形。
符岁的目光飞快掠过越山岭左腿,假装没看见,目送越山岭化作一道利落的剪影消失在林中。
玩月羹,一把年纪,倒会卖乖。
秋雨又绵绵不绝落下来。
————————
于夫人是在吃斋饭时找上周夫人的,用的借口是寺中人多,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不可以与周夫人共用一间房。
郑郎君跟在于夫人身后。他容貌并不突出,窄脸偏瘦,不笑时有些严肃,穿着宝相花纹的襕袍,看起来极有规矩。
他浅浅打量周夫人身边的小娘子,是很讨喜的长相,胜在灵动白皙。他移目周夫人身后的高大男子,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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