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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手落下,没有摸到他记忆中的秀发,只摸到冰凉的珠玉。
“没什么,在想你的头发,养得极好。”
冯妃伏在皇帝腿上娇笑:“妾准备了阿郎爱吃的菜肴,阿郎都好久没有与妾一起用饭了,今日便陪妾一次,好不好?”
皇帝的手从发饰一路抚到冯妃脸上,冯妃微微抬头,用脸颊蹭着他的手心。
他凝视着手中这张娇美的脸,与曾经那张惊慌失措的脸逐渐重合,他早已学得喜怒不形于色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哀伤。
他缓慢地、细致地抚摸着冯妃的眉眼、鼻子,将她五官全都描摹一遍,终于怅然若失、又如释重负地应下:“好。”
太阳马上落山,再过几刻钟,宵禁的街鼓就要敲响。
早该回家的越山岭依旧留在南衙,王元行还没离开,他便也没有离开。
他将公案收拾好,沿着卫房巡视。
“这是在做什么?”
走到马房时,他发现有名卫兵正在喂马。喂马无可厚非,只是若卫中夜间不用马,此时就该把马鞍笼套卸掉,但马房中的马全都鞍鞯齐备,这显然不合常理。
喂马的卫兵看见越山岭,有些诧异,他支支吾吾说着“喂马”。
越山岭扫了他几眼,没再多问,转身向外走去。刚走没几步,他就被围住。
他刚寻找过的王元行拨开拦截他的人,走到他面前,和颜悦色问他:“越将军做什么去?”
越山岭见此情形,不假思索道:“回家。”
王元行却不相信,他呵呵笑着:“马上天黑,路上怕不安生,不如我等护送将军一程。”
这算什么?挟持吗?越山岭眯起眼睛,漆黑的眸子寒冰一般:“中郎将这是何意?”
王元行不为所动,避重就轻道:“属下也是一片好心,怕将军夜深走错了路,去了其他地方。将军放心,我们只护送将军回府,绝不打扰将军休息。”
“王元行,”越山岭气极反笑,“你这是要软禁我?”
“将军这是什么话,属下哪有这个胆子。”王元行丝毫不把越山岭的质疑放在眼中,反而向前逼近,“属下也是为将军着想,将军今日只要回府不出,来日便是无限荣华,这样的好事,将军可不要因一时冲动错失。”
说着他俯身凑到越山岭耳边:“听闻贵府四姑娘喜事将近,将军不为自己,也该为府上亲眷想想。”
越山岭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王元行,你就不怕我告诉郑大将军吗?”
王元行抚了抚越山岭肩膀,弹去不存在的灰尘,轻描淡写说着:“我说过,我是为将军好,也是为郑大将军好。”
越山岭听明白了,这就是郑翟的命令。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危,真动起手来,凭这几个人还不能奈他何,只是他不敢赌越府上其他人的安危。
他环视一圈,向王元行讨要承诺:“你说的,只送我回府,绝不叨扰。”
“不叨扰。”王元行见他态度有所缓和,笑意都多两分真诚。
“只守门,不进宅?”
“不进。”王元行想也不想就应下,进不进宅不要紧,只要守好前后,保证越山岭不出来即可。
见王元行统统应下,越山岭也不再多话,抬脚向外走去。
围在四周的人一齐跟上,将越山岭包围在中间。
走到延喜门,许是皇城门墙阻碍视线,许是只顾行路没有留意,一个低头咬着石头饼的男子一头撞进延喜门中,与越山岭擦肩而过,将越山岭带得一趔趄。
“哎,你……”看守越山岭的人刚要呵斥几句,想到自己的任务,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由那男子离去。
越山岭拍拍被撞到的肩膀,什么也没说,继续向前。
成队的卫兵在身后消失,咬着石头饼的人抬起头来,弯着一双笑眼,右眼中一块红色的血痣藏进眼角的缝隙中,只留下半条鲜红的线。
他将石头饼三两下塞进嘴里,整理下衣摆,转身向长乐门走去。
月如钩
李镡觉轻难眠,被犬吠惊醒,他翻身朝向内侧,闭上眼睛。
不知为何犬吠不停,李镡实在睡不着,从床边取来披袍,趿着鞋子出门查看。
夜色尚浓,不过寅初时分,李镡在院中缓踱几步,并未见异常。犬吠声还在源源不断从旁边传来,想来是邻家有些许私事才引得犬吠不止。
李镡正要回屋去,向犬吠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天有亮色,这种红红的光李镡很熟悉,是火把映照所致。
半夜怎会有火光,难道是谁家起火了不成?李镡提上鞋子,裹着披袍出门查看。一瞧之下李镡大惊,这方向怎么像是皇城所在。
李镡不及多想,匆忙套上披袍回房抓起鱼符就向延喜门奔去,幸而他住得离皇城近,不至于被巡夜者发现。
李镡用鱼符叫开城门,一路不停朝着火光方向跑,越跑越是心惊,这分明是左卫处的火光。
翊二府中郎正拦在一队人马前,李镡走上前去,才看清马上是几位郎将校尉,后头跟着的俱是左卫军郎。
“这是要做什么去?”李镡问道。
领头几人跨坐马上,看见李镡也不下马行礼
,只说“紧急调令,莫要阻拦”,就一把推开岑中郎,纵马向前。
李镡急忙侧身躲避,马匹擦着他身边行过,纵马之人连眼神都不曾给,只一味前行。
跟随的士兵将李镡和岑中郎隔作两处,岑中郎几次要拉住士兵问个清楚,可这些兵卒只知有调令,其中内情并不知晓,何况这些人也并非翊二府的士兵,岑中郎被推开一次又一次,无一人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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