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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第1页)

第十七章

长安的月随着日愈凛冽的寒风渐渐变圆,悬在云层之上隐下尖锐的缺角。泛起的银光洒在灯火不休的城中,长街便总是一半月色,一半熙攘。李融陪着苏肆逛了四五日,才算走尽了长安城的街巷,其中弯绕苏肆还是没能记清楚。

李融沾墨提笔绘下近日他们走过的街巷,交给苏肆以防自己夜半时分再去寻迷了路的书童。薛珩似乎仍旧忙着自己的事,整日里李融只是在梦中能听到房门开合的细微声响,便不去叨扰。

将近岁末,城中来往的商旅走动愈发频繁。即使掩上窗,李融也能听到街边的嘈杂声音,偶尔会有行人惊了马,从窗外传来阵阵惊呼。前几日跟着苏肆一道已经尝过了举城闻名的酒楼,长安的饭食偏咸但辛味不重,算是他们难得能适应的北地的饮食,也偶尔能尝到几道江南的新菜式,跟庐州的口味更是相差无几。

今日已过正午,李融推开窗看到的那片天却阴沉着,似乎笼着白日的长安,长街上往来的行人比平常要少一些。灰厚的云压得极低,惯常肆虐吹来的北风难得平息下来。

他回身点燃了屋内的油灯,有了光影的照映才显得不那麽晦暗,于是便坐在桌前去整理之前放有绢布和饰品的木匣,将里面折得更整齐一些把要送给阿娘的木梳跟簪子包在中间。

李融也展开了每一张带墨的绢布,干涸的墨迹只馀下几不可闻的香气,混在木匣中有些潮意。指尖挨过勾划出的笔画追忆昔日在桌前写下的词句,或是在彻夜难眠之时,在灯盏的光下写下一直缠绕自己的未解之事,或是在白日里记下偶然得有兴致的共鸣之语,还有在临沂和薛珩论道所写下的两人不同的见解。

油灯似是受窗边寒意影响燃得很慢,光也比往常微弱,李融正准备合上木匣放回枕边便听到窗外的声音突然过分嘈杂起来。他缓步还未走到窗边便听得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下雪了——”,于是匆匆披了大氅下楼去。

他想长安的雪想了太久,从小时读到的那些典籍中就开始想北地洁白的雪,在游学开始之时便不断筹谋能不能赶上长安的第一场雪,在渡水跨山之後,彷徨于自己要走之道的空馀,仿佛能在这一年中所取得的,便是亲眼见一次北地的雪,如今得偿所愿,也是岁末长安的第一场雪,後商都城的一场雪。

李融顾不上注意大氅的系绳,任由绳尾在空中轻晃而过。他先擡头望向阴沉的云,客栈门前已经找不出是谁喊了刚才的一声提醒。和落在北地的山顶的白没什麽分别,雪缓慢地从云坠在地上,比春日的杨絮轻上许多。

直到飘进眼里感受到水意的刺痛,李融才抹向自己的眼尾擦掉自然而流下的泪。他又捧起手来,轻巧的雪便落在温热的掌心中,很快化成水从空缝处往下流。苏肆似乎才赶下来,带着欣喜唤了一声,“原来公子早下来了,这就是在庐州没有见过的雪啊。”

李融只是颔首应过他的慨叹,自顾地想去接住那些下落的雪,不至于和泥沙一起被碾在脚下。但雪又极快地从他指缝中化成几乎看不见的水流下来。长街上的人反而聚得多一些,也有躲在屋檐下的行人。他们一同在看长安城内的第一场雪,看被寒风轻吹送下来的白。

而後久在北地待着的人就一哄而散,各自回着家歇了今日的买卖。李融顾不上去看周遭的光景,从口中轻溢的叹息化成白雾。雪似乎渐渐下大了,落在他掌心里的时间能多一会儿。李融便仔细看过结在一团的白,带了微微的凉意,最终还是化成抓不住的水。

从云中坠下的雪也落得更慢,似乎就飘在空中一般。李融静立在客栈门旁看着眼前一片又一片白的雪落在地上。行人来往踩踏原是留不住雪的,但渐大之後的雪却铺满没有人踏足的地。晃眼的白遮住地上的沙砾,也遮住楼槛间的栏杆。

于是他只知眼前的雪开始铺满长安,却不知立在雪地中的自己是何模样。苍色的发带被雪覆满,墨发上也沾上轻缓的雪融化得要更缓慢,确有一瞬白头之事,大氅上也接住了冬日的白,混成一体和其上由白线勾勒的暗纹相呼应。

苏肆跑到了更远处的巷子中,看着聚在那边的孩童一起玩乐,也跟着蹲下捧起地上积着的一层薄薄的雪堆在掌心里。

李融愣神片刻才从之前所读的典籍中摘得一两句,雪饮白鹤,银装素马,今日在长安城中终睹一面,只觉犹有几分神韵若不是亲眼见过,从书中怕是难读出来。长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都回到家中闭门迎雪,不过一刻钟,长街也很快被覆盖成如同山顶一般的白。

等身上渐能感受到落雪的寒意,他才从街边踱步到屋檐下继续观着不断飘落的雪。店内的夥计忙碌奔走着要为每间厢房内点上暖炉,偶有匆忙行路的人,脚印便很快浮在积雪之上,又被接下来的雪重新覆盖上,天地连成一体的素色,独留此刻静寂。

李融听过店家叮嘱,以免挡了他们忙碌的身影,也防风寒袭身就回到厢房中去。走之前未关上的窗给飘落的雪以空隙挤进房内。窗栏处同样积着渐厚的雪,他便只是解了系绳将大氅挂在暖炉边烤干上面沾水而生的湿痕。

李融未舍得掩上窗,也恐怕自己无意拂落其上落着的薄雪,隔了几步远才将视线望向窗外。从高处远眺,更觉长安的雪笼着整座繁华的城池,在正午时分驱散了往日的繁华,却不强硬。铺满屋顶和台榭的白似是从天上凭空而落,又像地上的积雪不断蔓延而上。

他无暇去看漏钟走过的刻时,一瞬都不肯耽误地看着第一场雪落,也是他平生第一次所见,书上数语,口口相传,都不如亲临其境,用眼目看过,用双耳听过,而後才算亲身所历,方能记下瑞雪如何。

暖炉中炭火烧得正旺,李融凝神只看着窗外越积越厚的雪,看雪如鹅毛,再如细盐。天边的云也散成同色的白,与世间万物融在一起成静寂的画,又成一句长吟在心中的短句。于是不知厢房的门被人轻推开,听到自己的字才转头去看进来的人。

“子衢好兴致。”薛珩好像这时候才回来,大氅长靴甚至眉间都落上了雪,在屋内的热气里化成水慢慢滴落在地板上,虽然无声,更似有声。这好像又是李融惯常所见到的薛拙之了,提着一坛酒和茶壶带笑唤着他,“北地过冬总是大雪封路,思及子衢恐怕第一次见到这样光景,便擅自买了城中最适合温热的酒,或许子衢愿意同我一道?”

李融自然应下声,和薛珩一起坐到桌前。看过薛珩开了坛封将酒倒进空壶中置于暖炉上。炭火烧得正旺,他後觉出久坐窗边染上的冷意,又被即刻熨暖,自有一股难以言说却舒适的服帖。

“拙之近日可忙完了要行之事?”李融默然一瞬才想到如何开口,便看到薛珩脱下大氅将指尖凑在暖炉边烤着,依旧回到那副悠然的样子,仿佛天地间唯雪唯白鹤唯素马,也唯有薛拙之一人。

“俗世琐事,不外乎钱财或是家中旧缘,于我本无干系,只是走到长安才想起或许之前应下他人,便替他们见一见故人,”薛珩掩袖擦过眉间沾着的雪屑,“俱已完备,子衢不必为此忧劳。故人之故人,却非我之故人。若细论此事,拙之在长安的故人,便只有子衢一人,既是故人,也是新见之人,有缘之人。”

李融思及这话,却一时无可回应,顺着话意却觉心意未到,“拙之待我如此,我待拙之亦该如此,再甚之,言说不尽,望拙之自了然。”

薛珩笑语应和,只道就该如此,又伸手在不远处探过炭火温度,将酒分倒在茶盏之中。“就是不知子衢从江南来,是否喝得惯长安的温酒。我虽未曾尝过,但也尽尝北地烈酒,今日唐突,子衢待会儿莫怪我就是。”

李融自然浅笑过,只当是听进一番谦让之语,先端过茶盏抿进一口。暖炉所温过的酒入口尽是绵长,酒气却在後来,大抵是菽谷所酿,比江南的梅酒多了苦意。并非自己所尝过的酸甜,“拙之有言在先,的确入口与江南所酿之酒不同,细品之後别有北地风味,谈不上习惯与否。与拙之一同对饮,我自当无所推托。”

言罢此番,李融便饮尽盏中温酒,入喉烧起灼人的烈。他甚觉北地的风,远处的山和窗外一直未停的雪都可融在这盏酒中,诸味纷杂,层次醇厚。

薛珩同样举杯喝完自己那杯酒,“今日与子衢对饮定当痛快,还望年年落雪皆如此,岁岁能见我之故人,今朝所遇之李子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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