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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烨急道:“走一步看一步?你当真要娶沈识因?就这麽让太师投靠在你父亲门下?”
“不然呢?”陆呈辞苦笑一声,“即便没有这些变故,我迟早也要娶她。如她所言,横竖都是娶,反正都一样。”
“这如何能一样?”周烨连连叹气,“你真心求娶与为利益联姻怎麽可能会一样?更何况还有你父亲插手其中。听书媛说,那日你父亲走後,沈识因在房里哭了许久。想必你父亲同她说了些什麽,她这才这麽伤心。她答应与你父亲联手,多半也是迫不得已。我知道你心中也有不快,可既已决定成婚,就好好待她。”
陆呈辞心口发涩:“既娶了她,我自是会真心相待。只是如今所有谋划都要推倒重来,往後如何尚未可知。经此一事,父亲必定更加忌惮于我,行事难免束手束脚,若我往後的处境不好,沈识因也会跟着受累。可能连母亲的仇都难报了……”
他声音渐低,透着几分苍凉。能走到今日何等不易,若要从头来过,其中艰难可想而知。然事已至此,唯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周烨望着他这般消沉模样,心中亦是酸涩。这人一路走来的艰辛他都看在眼里,更明白亲王待他何等凉薄。
若当真让亲王夺得大位,想必断不会立他为储。有刘侧妃与陆柏铭在,届时莫说前程,怕是连性命都难保。可如今大好局势被生生打断,夺嫡胜算骤减,怎不教人扼腕。
他只得温声劝慰:“总会有转机的。你素来机敏,必能另寻他法。眼下既已成定局,不如好生筹谋婚事,往後从长计议。”
周烨说罢又连连叹气,陆呈辞只应了一声没再说什麽。
三人又在周府坐了一会,方才告辞离去。沈识因原以为陆呈辞会径直回亲王府,不料他又随他们回了太师府。
到了府门前,沈识因忍不住问他:“怎麽不回去好生歇息?”
他的气色不太好,她很担心。
陆呈辞望向他,清声道:“上回你说盼我得闲尝尝伯母的手艺,今日正好想讨这个口福,不知伯母可方便?”
沈识因没料他还记着这话,见他精神不济的模样,温声道:“自然方便。我先让二哥带你去客房歇着,这便去问母亲。”
沈识因先让陆呈辞在客房等候,然後去寻母亲。母亲一见到她便急急迎上来问道:“听说呈辞回来了?人在何处?这些时日他去了哪儿?婚事究竟作何打算?你父亲这几日愁得寝食难安,四处打探却始终寻不着他的消息。”
沈识因回道:“他去外头办了趟差事,今日方归。一回京便过来了,方才又同我与二哥去看了姐姐。姐姐如今过得很好,周烨待她也体贴。时下他正在客房,我过来是想求母亲亲自下厨做一顿饭……”
她说着声音渐低,喉间发涩:“先前我答应过陆呈辞,说改日请他来尝娘亲的手艺。他……五岁便失了母亲,再无缘尝到娘亲做的饭菜。这些年他过得很不易,我想请娘亲为他做顿饭,让他也尝尝……尝一尝母亲的味道。”
她话音未落,眼眶又泛起红来。今日不知怎的,总是忍不住要落泪。一遍遍强忍着,却不知究竟是为他父亲那些伤人的话气愤,还是为自己未经商量就应下婚事丶断了他後路而自责,心里难受得厉害。
娘亲见她落泪,急忙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傻孩子,哭什麽,娘知道你心里委屈,可凡事总会好起来的。你放心,娘定好生给他做顿饭。”
她说着替沈识因拭去泪痕,轻轻揽入怀中,又温声宽慰:“因儿,这人世间本就是喜怒哀乐都要尝遍的。娘从前听人说过,若是一个人吃的苦够多,往後便只剩甜了。娘知道你信他不是那样的人,可又难受自己不得已应下这婚事……好孩子,人生在世,总要学着看开些,方能活得轻省。这世道里,多少女子但求嫁个不相打骂丶安稳度日的郎君已是万幸……”
“娘一直将你和书媛护得极好,从未让你们体会过别家女子所经的难处,因为娘知晓婚後的酸甜苦辣,所以才让你们在成婚前多尝些幸福。但是事已至此,总要坚强些面对,也要学会如何去往好的方向经营。你放心,爹娘永远都会护着你的。”
这便是母亲,一个伟大的母亲,给了他们最温暖和最坚实的依靠。
沈识因听得这话,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决堤,伏在母亲肩头哽咽出声。
她终究没能逃脱这利益联姻的宿命,纵然要嫁的仍是陆呈辞,可这段姻缘已被赋予太多沉重枷锁,未必能得善果。
她在母亲怀中哭了许久,情绪稍平後,母亲仔细为她拭净脸颊,理好微乱的秀发,便去厨房做饭了。
她回到前院,却见陆呈辞正站在一棵枯树下看雪。他孤身坐在慢慢白雪里,背影瞧着是那样的孤独与苍凉。
他听得脚步声,转过头来,一眼便瞧见了她红肿的眼睛,这一看便是刚哭过的模样。
他动身走到她面前,望着她仍含泪的双眼,心中满是疼惜,轻声道:“外头冷,进屋罢。”
沈识因却摇头:“我不冷。娘亲正在做饭,我们去後园堆雪人可好?”
堆雪人。
陆呈辞还从未堆过雪人。
“好。”他颔首应下。
二人并肩往後园行去,一路上皆是无言。他们之间仿佛隔了层薄纱,好像说什麽都不太对。到了後园,二人先各自团了一个雪球,陆呈辞将两个雪球叠好,沈识因则寻来枯枝石子为雪人妆点。
雪人很漂亮,沈识因还给它画了一个甜甜的笑脸。
他们看着雪人,心情都好了很多。
这一会,雪下得没那麽大了,但是却格外地冷。沈识因的双手被冻得通红,陆呈辞抓起她的手放进怀里给她暖着。他身上也不是很暖,但是她的手贴在他的肚子上,却觉得格外地温暖。
不多时管家来请用膳,他们便去了膳厅。厅中摆满佳肴,每一样都是姚舒亲自做的。
沈昌宏与沈智也都到了,热情地请陆呈辞坐下。
往日沈昌洪总在自个院里用饭,今日竟也破例出来相陪。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姚舒热情地招呼着陆呈辞,沈意林更是亲自为他斟酒布菜,盛汤添饭。唯独沈昌洪始终沉默不语,面色沉郁。
他年事已高,近来又逢多事之秋,明显精神不济,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愁绪。
姚舒为陆呈辞夹了一箸菜,温声道:“世子往後想吃什麽尽管开口,我下厨给你做。来家里不必拘礼。”
沈家人的热络体贴让陆呈辞颇感意外。他们越是这般真诚相待,他心中越是歉疚难安。
这般淳善人家,与他往日所见的权贵府邸截然不同,人人都存着善念,明事理知进退,待人接物从不刻薄,处处透着令人熨帖的温情。
他已经许多年不曾这般与人围坐用膳,即便回到亲王府这两载,也总是独自在院中用饭。父亲丶刘侧妃与陆柏铭自成一体,他始终融不进那个小家,也不愿强求。
这顿饭他用得格外舒心,姚舒与沈意林不时说笑暖场,席间倒也其乐融融。膳毕,陆呈辞便告辞回府。
约莫过了三两日,这日天光正好,陆呈辞骑着高头大马,领着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伍前往沈府下聘。
聘礼箱笼披红挂彩,首尾相衔长达数里,场面极是隆重,霎时轰动了整个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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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终于要成婚了[红心][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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