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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识因见他这般体贴,不由莞尔:“无碍的,横竖未曾让那歹人得逞。只是想起这事,总觉心里憋闷。”
他听得心头酸楚。一个姑娘家遭了这等事,竟无处申冤,还要强作豁达地说出这般话语,实在教人心疼。
他将她的手放进怀里暖着,温声道:“放心交给我,你只管欢欢喜喜的便好。”
她应了一声,往前倾了倾身,仰脸在他颊边亲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亲吻让陆呈辞怔住。
这是她头一回主动亲他。
他只觉心口滚烫,反应过来後,勾住她的脖子回吻了过去。
陆呈辞把沈识因送回太师府便回了亲王府,刚踏进内院,岳秋便急匆匆迎上来低语:“世子,安插在宫里的那批人全折了,一个没剩。”
陆呈辞闻言脚步猛地顿住,眉头紧锁:“可是皇上察觉了?”
岳秋摇头低声道:“并非皇上察觉。咱们的人藏得极深,这麽久从未露过马脚。可就在今日却悄无声息地被除得干干净净。”
他随陆呈辞进屋掩好门,继续禀报:“属下让宫里人打探过,皇上近日一直宿在後宫,并未提及此事分毫。故而属下怀疑……”
他顿了顿,见陆呈辞面色沉凝地坐在案前,这才继续道:“属下怀疑与王爷有关。咱们派去跟踪王爷的人,近日也折了好几个。其中有个弟兄临死前递出消息,说王爷正在密谋一件大事,似乎打算趁今年春节皇上往寺庙祈谷时动手。”
岳秋声音压得更低:“祈谷仪程繁杂,确是下手良机。属下猜测,咱们那些眼线突然被拔除,恐怕是王爷防着您坏事。”
岳秋说到这里,小心地看了眼陆呈辞的脸色,又补充道:“今日王爷还特意来寻您,见您不在,便交代属下传话,说是要您去葛洲取一个人头回来。那人正是当年因事被流放至此的太後兄长。此人如今对王爷早已构不成威胁,不知为何突然要下此杀手。世子,您看可要现在去王爷那儿走一趟?”
陆呈辞闻言沉默良久。他万万没有想到,如今回到这亲王府,竟是踏进了龙潭虎xue。
亲生父亲这般防备他,分明预示着即便日後大事得成,太子之位也绝不会落到他头上。
既不能直接夺嫡,若想从父亲手中夺得皇位,便只剩一条路——那就是必须设法除掉刘侧妃与陆柏铭。
只是,陆柏铭心思缜密,自他回京後更是戒备森严,加之其外祖家在朝中根基深厚,想要动摇绝非易事。若贸然行动被父亲察觉,後果不堪设想。
他揉着眉心长叹一声。往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着实棘手。沉吟片刻後道:“我去趟寺庙。你回禀父亲时便说我去葛洲办差了。”
他起身走向衣柜取出夜行衣:“此事须得周密部署,父亲眼下必定派人盯着我们,往後行事更要万分谨慎。”
岳秋忧心道:“今夜便要去?不如等明日。”
“来不及了。”陆呈辞利落地系紧腰带,将匕首藏入袖中,“唯有抢占先机,方能谋後而动。”
岳秋忧心忡忡地望着他:“此行要去多久?不如多带些顶尖好手。”
“不用。”陆呈辞取了方面纱,“父亲眼线遍布,人多反而容易暴露。我独自行动更为稳妥。若沈识因寻我,便说我出京办差去了,莫要让她担心。”
——
翌日清晨,沈识因换了身利落衣裳正要出门,却在院门前撞见江絮。
江絮叫了声“妹妹”,道:“我是来辞行的。今日我们便要搬出太师府了。”
经过前番江灵的事,姨母一家确实不便再住下去,他们准备迁往许夙阳安排的宅院。
再见难免尴尬,沈识因没做声。
江絮见她沉默,放软声音道:“因因,我知你心中不快,但有几句话,还是想同你说说。”
沈识因本有些心绪不佳,但念及江絮到底是这家人里最明事理的,又是亲戚情分,便道:“好,那且随我到亭中坐坐罢。”
二人便在院中凉亭落座。虽已雪霁,寒意仍侵肌骨。沈识因未请人进屋,只将手炉拢在袖中静静望着他。
江絮凝视着她清丽的面容,苦涩道:“因因,我知道你与姨母都对我们一家有些疏远,当年母亲执意下嫁父亲时,家中无人看好。大家都说她执迷不悟,宁愿舍弃富贵,也要追随心中所爱。”
“这些年在镇上,父亲每日起早贪黑捕鱼贩鱼,从不让母亲沾手粗活。母亲只需在家照料我们兄妹二人即可。我与灵儿自小懂事,倒也没让母亲多操劳。”
“我们虽比不得京中富贵人家,倒也过得清平安乐。”他眼底泛起温润,“每年鱼汛丰收时,父亲都会撑船带我们沿河远游。那里天地开阔,没有京城里的勾心斗角,只有炊烟袅袅,清风拂面。”
他望向她时目光柔软:“那时你总爱来我们家小住,常拉着我说‘絮哥哥,我喜欢这样的日子。天地自在,比京城舒心多了’。还说想永远留在江南水乡。”
他声音渐低:“我也曾许诺,若你愿意留下,我定会护你一世安稳。那时你总是笑得眉眼弯弯,说长大定要来寻我。”
他又苦涩地笑了笑:“後来我们都长大了,你就很少来了,连书媛姐姐也不来了。”
“我明白我们的日子清贫,比不上京中繁华。”他眸光微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桌边缘,“可那样的生活,也曾给过你欢欣不是?我不懂为何陷在这权欲倾轧中,反倒觉得比寻常百姓高贵些。”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她:“人往高处走原是常情。我父母省吃俭用供我读书,就是盼着我能有出息,不必世代困在那小镇里。说实在的,我也不愿终日伴着鱼腥气,也想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来京那日,我翻出最好的一件衣裳,生怕这副穷酸相惹你笑话。就连送你的竹蜻蜓也是偷偷刻了许久,在袖中藏了好些日子,才敢递到你手里。”
他说到这里,眼睛已经酸涩:“我自知无权评判你的姻缘。陆世子家世显赫,确能予你锦绣前程。但我盼妹妹莫要因外界纷扰而委屈本心。若为不相干的事妥协,反倒损了自身福泽。”
他微微垂首,露出读书人特有的温雅姿态:“我这般出身的人,原不该妄议这些。只是希望妹妹能明白,我们这样从小镇挣扎出来的人,虽见识浅薄,却也有几分自己的念想。”
“譬如那竹蜻蜓,虽不值钱,却是我熬着夜一刀刀刻出来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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