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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着谢择益的眼睛,想了足足三秒才回过神来。脸憋得通红,再度钻进他怀里的毯子里,将一本《三侠五义》翻得哗哗作响,再不则声。
谢择益将她往上抱了抱,柔声说,“出来看。”
“不。”
“在里面看得见?”
“看不见!”
里头空气不好,不一会儿她便小声喘气。
谢择益笑着用手肘将她圈入怀中,在她头顶给被子掀开一条缝。尔後细电筒朝下咬进嘴里,光线往掀开的被子一角照过去。
怀里小小一张脸蛋擡起来看他一眼,翻开书,拿起笔继续往上写字。
若是旁人看见,一定会以为她不过是个喜爱阅读的十六岁少女。
可若是你去翻开那本《三侠五义》线装书皮,便可知道,里头真正的内容是如今世上现存最艰深晦涩有关于气象动力学的论文雏形。
黑暗里,谢择益将光源尽数给她;斜躺在帐篷里,着手将两只窃听器重新组装进两只机械怀表里。
怀里小小团,暖烘烘的,和平常他自己睡着没什麽大分别。
一只表组装好,原以为她已经睡着了,轻轻将表搁在一旁。被子里忽然一动,她已经将头探出来,擡头衔走他嘴里的电筒,又缩回去继续躺着。
本以为她是因自己将她唯一的光源打断而示不满,哪知过了一秒,她又从自己的小仓库里探出头来,贴近,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害羞似的,立刻又钻回去。
里头传来窸窸窣窣拆信纸的声音。
不一会儿,她小口喘着气,拿着拆开的信纸与电筒钻出来,後背靠在他怀里读信。
谢择益盯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从肚子与胸口一齐痒进心里。
他胳膊环过她腰腹,将她往自己身上紧紧拢了拢。
楚望觉察到,心里顿觉无匹满足又无比安全。于是轻声喊道:“谢先生。”
他轻轻应一声,“嗯?”
“介于谢先生识字水平有限,由谢太太读信给他听好不好?”
谢择益埋头在她头顶发旋上亲了亲,“嗯。”
信笺上写着一手遒劲瘦金体,字迹熟悉无比。
正面写着: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用之。
信笺翻过来,背面写着两个名字。
她轻轻念出来——
“陆经邛,陆芳同。”
谢择益问道:“我们的名字?”
“嗯。”
“什麽意思?”
“皓首穷经,香随与共。”
“谁皓首穷经,谁香随与共?”
“我皓首穷经,你香随与共。”
对于这师徒两的恶作剧,谢择益只好摇摇头。
她将头埋在他胸口,小声唱道:“东边我滴美人儿呀,西边儿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呀,不醉不罢休——”
谢择益捏捏她的脸颊,轻声问道:“这麽开心?”
她咯咯直笑,转过身将他抱着,轻声喊道,“陆先生。”
谢择益闭上眼睛,不由得微笑,“嗯。”
月色下,倒淌河畔草地上,她和谢择益静静在小小天地下的被子里相拥。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背的一首诗——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她若是讲,他未必能懂得。
此生此夜难再有,明月此时弥足珍贵,而他与她恰好就在此地。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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