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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甩袖进去了,正要数落申氏,却见案上一盘大荤,煨羊肉的香味钻到他鼻子里,香的他肚子直叫唤。
“夫君,一路辛苦了,擦了手先用膳罢。”
又将屋子里绣花的丝娘叫出来,家里的食案就一具,早就不能分案而食了,一家三口向案坐了。
丝娘看了那羊肉,不觉咽了咽口水,等父母动筷了,夹了一块肉来吃,软烂入味,沾着熬出来的羊油花下肚,险些连舌头都吞了。
“家里有闲钱,应该买两副药治一治你的咳症,又何必买羊肉。”
阳城老爷说。
“夫君放心,我的咳症如今已经好了,这多亏了田家的女儿,给的那秋梨枇杷膏,吃了很管用。”
“我早说别和那样的人家来往,囤羊毛,卖卤食,做庖厨,就是个为利钻营的市井之流,你却要她们的东西?哼,给她家些钱,不必领她们的情。”
申氏替他布菜,说:
“家里哪来的钱,是一个子也没有了,就这羊肉,还是将咱家那头羊卖给了交门市的胖屠夫。”
“什麽?”
这羊可是阳城老爷每回出门要牵车的。
一开始是马车,穷时典当了,换了牛车,再是羊车。
他不好走路,总觉着没有车驮着,铃铃铛铛的,显不出他的身份。
如今到屋後看了,羊圈里空空如也,就剩个半旧的车架子了,气的吹胡子瞪眼,
“你这妇人,不与我商量就将羊卖了,日後我还怎麽出门?”
“家里的屋子漏了,修膳要使钱,实在没法子,只能卖了夫君的羊,再说,人都吃不起了,哪里来的粮食喂羊,早卖了反而省心。
你若实在离不了羊车,挣了钱再买一头好的,也是一样的。”
说到挣钱,阳城老爷不言语了,申氏看了他一眼,说道:
“可是朋友那里没走通?”
阳城建过去在少府为官,父辈犯罪被夺爵的时候,连累他也被罢官了,近些年来,时常去故交那里走动,花了不少银钱。
只是人家也不替他办事,到现在也没能回少府做官,依旧还是个素身。
见他这样,申氏就知道没成,说:
“上次给你出门的三百钱,是我当了最後一件陪嫁换来的,日後再没有了,我们娘两个,只能盼着你挣回钱来。”
说罢,顿了顿,
“现在就有一处,能替咱家挣回五十两银子。”
“哪里的职位?”
阳城老爷拈须道。
“并非职位,是田氏家里要建食肆,请你去画房样子,做主事先生。”
阳城老爷将筷一按,一点也不肯,
“你如今怎麽了?在这里住久了学了他们小商贾作派,掉进钱眼儿里了,我辈祖先那是修皇宫的,长乐丶未央两座……”
“这些话我听腻了,你到祖宗牌位前去说。”
申氏放下脸,说,“你看看咱们的丝娘,都瘦成啥样了。”
一边的丝娘低头扒饭,这羊肉珍贵,她嘴馋却也不多吃,夹一块小的大口吃麦饭,孝顺的将大的让给父母。
看的申氏软了心肠,却又硬了心肠说:
“你若不肯去,家里没处使钱,我只能去田氏家里编蓑衣了,如今布肆也不要我们的帕子了,我不能让女儿活活饿死。”
“荒唐,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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