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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承渊座下,俱是在血雨腥风里爬到今天的位置,没有将军不爱自己的兵,若有,也留不到今天,也不会在他的麾下。
没有人反对,亦没有人应声,只是空气里流动着化不开的凝重,粮草、军需,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众人肩头。
他们之中李云归李将军最年长,也最稳重,他长得白白胖胖的,看着很有福气,说话也一向温和妥帖。他出声打破了沉默:“大将军放心,属下们自当体恤下属。”
萧承渊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的府衙后院也可以安排,另外我会把舍妹接到这边同住,我之前的住处,你们一同安排了吧。”
“万万不可……”李将军刚出声反对就被萧承渊抬手打断,他们跟着他日久,知道他的脾气秉性,都没再多话,心中却都感慨万千。
“你们赶紧去安排吧。”
众人刚欲散去,张总管却脚步匆匆而来。张总管向来稳重,还没有人见他如此惊慌过,都站定了没有离去,好奇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确是要紧事。
张总管带来了从京都发往胡人大营的诏书,诏书上封沈昭华为和安郡主,愿与胡邦结秦晋之好,固邦睦邻,永息边衅。
萧承渊看着手里的诏书,竟难得地被气笑了,好一个沈定邦。他此番行径,究竟把自己置于何地?
他这个岳丈,视众生如蝼蚁草芥,倒是十分在意自己女儿的死活,如此一来,沈昭华定然安然无恙了。
可他呢?他将沦为整个大靖的笑柄。
可是,这样的诏书,温景珩凭什么会应?敌强我弱,他又怎会同意就此退兵?况且,他不是还要复仇吗?
除非……
这段时间,并没有拦截到任何京都到漠北的可疑书信。
萧承渊将诏书摊在书案上,修长好看的手指在上面仔细地摩挲着。他翻来覆去地摸了个遍,没有找到任何异常。
他缓缓坐到交椅上,抬起右手轻抚额头,对着众人挥了挥手。
整整三日,萧承渊废寝忘食地看着面前的诏书,却毫无头绪。但,他几乎已经确定了这份诏书绝对有问题。
他将诏书上的字都誊抄下来,仔细琢磨了许久,依旧一无所获。
直到负责颁布诏令的使臣礼部侍郎王良辉闹到他的门前。门外赵参将刻意扬起的声音越来越近:“王侍郎……王侍郎,大将军军务繁忙,真的抽不开身!”
“你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就好。”
王侍郎的也扯着嗓子喊,只是那话却是说给萧承渊听的:“大将军,下官知道如今战事吃紧,您这里日理万机,下官也不想叨扰,您只要把诏书还给下官,下官今日就启程离开。”
萧承渊嘭的一声推开门,阴着脸走了出去。院中的喧哗声立即噤了,被几名士兵围阻的王侍郎心虚地看着一脸阴霾的萧承渊,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别看萧承渊年岁比他小很多,可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面孔在朝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他要宣读的诏书又是要将萧夫人……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脸上的笑容愈发卑微。
做人真是难啊,这种苦差事,全落到他头上,与他一同出来的那位不男不女张扬了一路,此刻倒是做起了缩头乌龟。
萧承渊静默不语地看了他良久,看得他脸上笑容都不自然地僵住了,才缓缓开口:“你先回去吧,诏书,明日给你。”
王侍郎闻言如临大赦,连忙应了,告辞离去。短短片刻,他已冷汗涔涔,心中唏嘘:到底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眼神摄人得很。
王侍郎刚走,萧承渊就将亲信都叫了来,一同研究这封诏书。
众人传阅了一遍,都纷纷摇头,萧承渊目光扫过众人,只淡淡说了一句:“今日不研究出端倪来,谁都别想离开。”
此话一出,原本散着传阅的众人,纷纷朝诏书聚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怕不是用明矾水书写?”
“中间莫不是有夹层?”
“是不是诏书字面上有机锋?”
“玉轴中是不是有猫腻?”
一封诏书在众人手中传来传去,火烤、水喷、差点拆散架。
萧承渊沉默地看着,突然说道:“把诏书给我。”
立即有人递了上去,他将诏书摊在案上,用右手拇指的玉扳指从上到下轻轻敲击着诏书的玉轴,果然,在左侧尾端的敲击声与别处不同。
他指尖蘸水划过玉轴接缝,水痕在轴头与木杆衔接处诡异地断成两道。
“好高明的包镶。”凑在跟前的赵参将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赞道。
羊脂白玉被剖成薄壳,内里中空,再以鱼胶粘合木胎。远观天衣无缝,需仔细端详方觉接缝处微透胶痕。
萧承渊自袖中掏出匕首。
刀尖楔入接缝的刹那,他动作骤停。
磷粉!
一丝若有若无的辛辣气钻进鼻腔,轴头内竟填了遇氧即燃的白磷。
他反手用茶水浸透巾帕,将玉轴裹成湿茧,只露轴头。腕间轻轻发力,薄刃沿胶缝精准旋切。“喀。”轻响如冰裂。
白玉壳应声掀开,一卷薄如蝉翼的蚕绢随轴芯滚落。山峦河道以朱砂勾勒,墨点密布如星,重要城池关隘旁蝇头小楷标注着守军数目。
竟是——北境十二关的布防图!
“陛下赐的和亲诏书里,怎么会有我大靖的布防图?”赵参将忍不住失声问道。
萧承渊默不作声地将图纸放回原处,递给赵参将:“找军中能工巧匠复刻出一份一模一样的。”
赵参将闻言更加惊诧:“将军,此图落在温贼手里后果不可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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