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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心口某处,为何还是会传来一阵阵沉闷的抽痛?是为了?娜妍那双彻底失去光彩的杏眼,还是为了?自己这永远无法见天日、也?无法给予任何人承诺的苦涩人生?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外面的风很大?,夜很寒。而他的路,还得继续走下去。
沈昭华坐的马车来到一处萧承渊的私宅,当然,现在这?处宅子?是她的,张总管已经带着一众下人?早早地等在大门口。
沈昭华刚下车他?就立即上前问候,礼数周全。沈昭华看了一眼这?个年逾半百的老人?,知道此人?绝不可?能为自己所用,但自己恐怕一时半会也离不开他?。
他?在萧家经营半生,威望颇高,况且他?十?分忠诚,只要萧承渊发话,他?就算心中不满亦会耐心辅佐她,这?一点?,她有信心。
关于?经营,她其实一窍不通,决心先将萧承渊给她的田产挨个视察一圈。
她每到一处,最关心的就是账目,她深知,账目是生意的命脉。为此,她特意让张总管为她寻来一位老帐房带在身边。每巡查一处,她就对着堆积如山的旧账,一页页翻看、誊录、验算。起初,那?些复杂的收支条目如同天书,她不得?不深夜唤来老账房,一盏孤灯下虚心求教。
一圈巡视下来,竟已得?心应手。
关于?账目中的问题,她只记录,并未发落,众位掌柜看她高高拿起又无声放下,只当她是虚张声势,并未真正?把她一个女子?放入眼中。
沈昭华将亏空的铺面和账目有疑点?的田庄逐一标记,心中已有计较。她深知,初来乍到,若贸然发作,只怕会打草惊蛇,甚至引来更大的反弹。这?些掌柜盘踞多年,根系复杂,背后或许还有她不知的牵扯。
她选择按兵不动,只让张总管以“核对新老账目,统一账册格式”为由,将各处三年内的旧账陆续调往城中主宅的账房。表面上是规范管理?,实则是为了将证据牢牢掌控在手,避免他?们临时篡改或销毁。
夜深人?静,主宅账房内灯火通明。沈昭华与老账房对着如山的账册,老账房起初见她年轻,又是女子?,心中不免存疑,但几日?下来,见她心思缜密,算学极佳,一点?即透,且常能发现些极隐蔽的错漏,态度便从敷衍转为由衷的敬佩,倾囊相授。
“夫人?请看此处,”老账房指着其中一本粮庄的账册,“去岁秋收,报称遭了雹灾,减产三成,赋税却未见减免,仍按丰年足额上缴。这?多出的税银,是从何而来?再?看采买农具的支出,价格竟比市价高出三倍有余,且采买方是一家新设不到半年的铺子?,背景蹊跷。”
沈昭华目光冰冷,指尖点?在那?掌柜的名字上——周贵。此人?是萧承渊母亲的一个远房表亲,仗着这?层关系,在庄子?上作威作福多年。
“还有这?处布庄,”她又翻开另一本,“账面显示连续两年微利,但同期京都同样规模的布庄皆利润颇丰。细查其进货成本,与江南织造局的合约价竟比市场批发价还高出一成,这?绝无可?能。除非……”
“除非吃回了扣,虚报了成本。”老账房接口道,叹息一声,“做账的手法很是老练,几乎看不出破绽,若非夫人?心细如发,逐项比对市价,几乎要被瞒过去了。”
沈昭华合上账册,心中已有全盘计划。她并未立刻发作,反而让张总管传出话去,言道夫人?查阅账目后,深感各位掌柜经营不易,尤其体恤去年受灾的庄子?,决定额外拨出一笔银子?,用于?购置新粮种和修缮农具,望各位掌柜尽心尽力,日?后必有重赏。
消息传出,各位掌柜心下窃喜,只道这?位新主子?果然是个不懂行、好糊弄的深闺妇人?,于?是更加松懈。
唯有那?粮庄的周贵,隐约觉得?有些不安。他?试图从张总管那?里探听口风,张总管只笑眯眯地道:“夫人?仁厚,念旧情,周掌柜是老人?了,只要忠心办事,夫人?自然不会亏待。”
周贵稍安心,但贪念作祟,见有额外银子?可?拿,岂肯放过?在报上采购清单时,又将价格虚报了近两成,企图再?捞一笔。
他?万万没想到,沈昭华早已派人?暗中查清了本地粮种、农具的真实市价,甚至连那?家与他?勾结、虚开发票的铺子?背景都摸清了——竟是他?的小?舅子?所开。
时机成熟,沈昭华突然发难。
这?日?,她召集所有名下田庄、铺面的大小?掌柜至主宅议事厅。厅内气?氛肃穆,沈昭华端坐主位,一身素净衣裙,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仪。张总管垂手侍立一旁,面色平静。下方则站着十?余名心中忐忑的掌柜。
她先是温和地肯定了大家过去的辛苦,随后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那?粮庄周贵身上。
“周掌柜,”她声音平稳,却带着冷意,“上月拨下的二百两采买银子?,可?都置办妥当了?”
周贵心头一跳,强自镇定:“回夫人?,都已置办妥当,新粮种已下发,农具也已修缮完毕,账目清晰,请夫人?过目。”说着呈上一本新账。
沈昭华看都没看那?账本,直接问道:“你采购的优等粮种,据说是从丰年粮行购入,单价一两银子?一斗,可?是?”
“正?是。”周贵额头开始冒汗。
“哦?可?我怎听说,丰年粮行最好的粮种,市价也不过七钱银子一斗。而且,”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丰年粮行的东家,姓李,不姓周。你小舅子周旺开的那家旺发粮铺,倒是卖一两银子?一斗,可?他?那?铺子?里,卖的根本不是新粮种,而是去年的陈粮,甚至掺了沙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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