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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3（第1页）

Chapter23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在忙碌与疲惫的交替中飞速流逝。赵净露凭借着骨子里那份不服输的韧劲和思维灵活的天赋，更是靠着没日没夜加班加点拼出来的勤奋，在工作上很快崭露头角。没多久，她便脱颖而出，升任了部门的一个小主管职位。

职位提升了，责任更重了，挑战也更多。她每天都被会议丶报表丶项目计划填得满满当当，很充实，却也透支般地疲惫。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她为什麽要这样近乎自虐般地拼命工作。她害怕停下来，害怕空闲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只要一静下来，思绪就会不受控制地飘向南方，飘向那个她亲手推开的人，然後反复拷问自己那个决定——到底对不对？会不会太残忍？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她渐渐明白一个道理：有的人，是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那只是一种习惯，并非深爱；而有的人，却是不在一起以後，才发现那种无处不在的“不习惯”，都成了爱的证据。凌鹏于她，显然是後者。他早已像空气一样渗入她的生活，抽离之後，才感到处处是窒息般的空缺。

一个周五的晚上，赵净露和范晨难得都有空，约在一家安静的餐厅小聚。范晨如今也褪去了少年时的跳脱，多了几分沉稳。

几杯酒下肚，闲聊了些近况後，范晨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色，忽然叹了口气：“你有心事吧？”

赵净露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沉默了片刻。然後，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擡起眼，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需要倾吐的渴望：“想听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吗？”

于是，在那个灯光柔和丶背景音乐低回的角落，赵净露从初中操场边那个阳光下的鬼脸和7号球衣开始讲起，将那段横跨了她几乎整个青春时代的漫长暗恋丶短暂交汇又最终走向别离的故事，一点一点，不急不缓地，讲给了范晨听。

那些细碎的悸动，排练室的点滴，重逢的惊喜，异地的心酸，深圳的甜蜜，以及最後那个艰难的决定……她事无巨细地回忆着，仿佛不是在讲述，而是在进行一场漫长的告别。她只是希望，身边至少有一个完全了解她过去的人，能确切地知道——凌鹏这个人，真真切切地存在过，她曾与他那样深刻地相爱过，也那样无奈地分开了。

范晨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她说完，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淡淡的伤感。

“我说赵净露啊……你可真沉得住气，憋得住事儿。认识你这麽多年了，从高中到现在，出了这麽多事，你才想起来跟我念叨念叨？”

他忍不住责怪她，又轻轻问：

“那……你们後来，联系了吗？”

赵净露摇摇头，目光落在杯中晃动的液体上：“没有。”

“那你还想他吗？”

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偶尔。”

范晨看着她，问出了最後一个，也是最核心的问题：“那……你还爱他吗？”

赵净露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眼神里有片刻的茫然和挣扎，最终化为一抹复杂的灰烬，她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像叹息：“……我不知道。”

范晨看着她面上努力维持的平静，和眼底那无法掩饰的黯然神伤，不免深深心疼起这个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想起多年前的另一次离别。

“赵净露，”他忽然开口，提起了那个过往已久的名字，“你知道当年高新走的时候，为什麽我们都没告诉你，後来也不愿意多提吗？”

赵净露疑惑地擡起头，看向他。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

范晨深吸一口气，说道：“高新临走前，单独找过我和王磊。他说，‘赵净露这个人，表面上看着挺坚强丶挺飒的，其实心里敏感又脆弱得要命。她遇到事儿，尤其是有她在乎的人，第一反应老是想着委曲求全，顺从别人的决定，好像这样就能留住点什麽。’他说他这次栽了，是他的问题，但他不想让你因为觉得亏欠或者同情，就勉强自己做些什麽。他走了，也好。正好能让你早点明白，有些人呐，就是注定不能一直跟你走下去的，不必时时牵挂，更没必要强求。”

他喝了口水，看着眼前已经泪流满面却还强忍着不发出声音的赵净露，语气变得温和而坚定：“不过现在看来，高新那小子还挺了解你，但也小看你了。你现在真的长大了，成熟了。知道什麽对自己最重要，知道遵从自己的内心做选择，哪怕这个选择很疼。这不是挺好的吗？别怕，以後哥们儿陪着你。”

赵净露一边听，一边默默地流泪。高新的话，隔了这麽多年，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精准地解释了她当年的行为模式，也奇妙地抚平了她心中那份残留的愧疚和困惑。

她长大了吗？

她这样独自承担丶果断斩断，很好吗？

也许吧。

她擡起手，用力擦掉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然後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朝着范晨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眼角还带着泪光，却异常明亮：“谢了，哥们儿！”

回家的路上，赵净露没有让范晨送。她一个人慢慢悠悠地走在初秋的北京街头。夜风微凉，吹在脸上，带走泪痕，也仿佛带走了沉甸甸的心事。

将那个漫长的故事完完整整地讲给范晨听，就好像陪着过去的自己，重新走了一遍整个青春。那些炽热的丶酸涩的丶甜蜜的丶痛苦的感受，在倾诉中得到了宣泄和安放。

她好像……真的有点释怀了。

她不後悔爱上凌鹏，不後悔那段异地恋的努力和坚持，也不後悔最终选择分开。她知道，完全没必要後悔。人在成长的每一个岔路口所做的选择，依据的都是当时那个年龄丶那种阅历丶那般心境下所能拥有的全部智慧和勇气。即使时光倒流，以当时的情形重来一遍，她大概率，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那个决定，保护了当时那个想要独立丶渴望自我实现的赵净露。

她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夜晚清冽的空气，再缓缓吐出。仿佛将积压在心底许久的丶关于过去的一切，都彻底呼了出去。

她是在向过去告别，向那个装满了一个人的盛大青春告别。

然後，她擡起头，看向前方灯火阑珊丶通向未知未来的路，目光渐渐变得清晰而坚定。

她整理了一下背包带，迈开了步子。

这一次，她是真正地向未来远行了。

那段跨越山河的执着守望，终究静默地沉入了时光的深水。

他成了她成年之初，最盛大也最怅然的一课。

她终于学会了，在情感的方程里，优先保留下自我的坐标。

那个曾让她仰望丶追逐丶最终并肩的星辰，如今安静地悬停在记忆的银河。

而她，已积蓄足够的光热，成为了自己宇宙里，最恒定的太阳。

——是什麽铺满了这段向远而行的时光？

——是炽热的奔赴，是清醒的沉沦，是勇敢的割舍，最终，都化成了独立行走于天地间的丶温柔而坚韧的力量。

（下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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