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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入屏风挑开帘帐,只见浴桶中的女子昏昏沉沉靠在桶边,玉瓷般的脸颊掩映在水雾里,再次浮起红潮。
伸手一探,果然又发烧了!
谢翊果断从旁扯来干净绒毯,将人从桶里抱了出来。她乖巧依偎在他怀里,轻得像片羽毛。
将人放在榻上,仔细替她擦干头发,又找来军医探脉煎药,待把一切收拾妥当,再三向军医确定她并无大碍後,谢翊才彻底松了口气。
“将军,您肩上的伤要及时上药,听说马上又要出征,可不能大意。”老军医苦口婆心道。
“这点小伤不碍事,”见老军医面容严肃,谢翊无奈转了话风,“有劳您挂念,我晚些会自己上药的。”
“唉……”老军医摇头叹息,“年轻人,还是对自己多上点心。”
沈绾被灌下一大碗中药,口中苦得要命,朦朦胧胧睁开眼,只见昏黄烛火下,男人劲瘦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正往胸膛上药。
那个位置,是她刺下的伤口。
视线留神一凝,竟发现男人背上浅浅留有不少疤痕,看痕迹,像是旧年伤疤。
他回到拓摩不到半年,这场战争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他怎会有这些伤痕?难道早在她身边做影卫时,就已经留下了?
“醒了?”男人转头轻笑,“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泡澡把自己泡晕的。”
谢翊缠紧绷带,合上衣领,方才眉眼间蕴染的怒意早已被舒展的笑意取代。
他其实只比沈绾大一岁,只因平日杀伐征战,多是以持重沉稳的样子示人,此刻倒难得露出几分少年气。
“你才被泡晕,我明明是……”沈绾刚醒,神志还未完全回拢,一听见他这话下意识羞恼地努了努嘴。
谢翊难得见她这般娇俏,心中一喜,愈发逗弄起来:“明明怎样?自己发烧了也不知道,我这可是第二次帮你请大夫,这诊金你打算如何付?”
“诊金?”沈绾水眸迷茫,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军营里看病付诊金的?
见谢翊嘴角噙笑,她立即意识到他的捉弄,先前意识回拢,她随即敛了神色,翻了个身面朝床榻里面。
他们之间现在这种关系,他居然还有心情跟她玩笑?沈绾忽然觉得谢翊像是变了个人,记忆里那个永远冷着脸,在她身边沉默寡言的小侍卫,居然会有一天坐在她面前说笑。
真是不可思议。难道说当初在大胤,他没有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也是,在异国当俘虏哪里有什麽值得高兴的,他不茍言笑也是人之常情。
现在的她,跟那时的他,还真像啊。
谢翊见她再次恢复沉默,尚未散去的笑意凝在眉角。他侧头熄了烛火,合衣上了床榻。
沈绾是第一次和人同睡一床,而且还是个对她有所企图的男人,尽管早在心底做了无数次心里建设,可她还是绷紧了身子。
温热坚实的身子躺在身侧,却久久不见动静,匀长的呼吸似乎在告诉她,他已经睡着了。
“将军……”沈绾咬咬牙,侧过身靠上去,既然早晚要做,不如她主动出击。
“睡觉。”男人声音寡淡。
“你……”沈绾摸不着头脑,他不是要她吗?现在她主动献身,他怎麽又不为所动?
“睡觉。”他淡淡又重复一遍,随即侧过身背对她,没有一丝情绪。
“……”
真是善变的男人。
**
次日清晨,拓摩士兵早早在营地操练起来,旌旗在烈风中飘舞,大大小小的将士领着各自方阵厉兵秣马,大有一吞山河的气势。
代鄯一袭白衣站在校场旁,望着整装待发的队伍微微眯起了眸:“谋划多年,总算是到了今天。”
“所以那晚你故意放那太监入老皇帝的营帐,也是筹谋中的一环?”谢翊一身暗纹墨袍站在身侧。
“怎麽?”代鄯煦煦然一笑,“为你那小美人感到心疼?”
谢翊没有接话。
“中原有句成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既想厮杀,我又何必阻拦,当个安静的渔翁不好吗?”代鄯双手抱前,“况且这是个很好的机缘,而拓摩现在,很需要这样的机缘。”
谢翊转头望去,只见一向温润如玉的人此刻面色冷凝,往日含笑的眸子布满阴厉,好似突然变了个人。
“拓摩已经沉寂太久了,咱们那个拓汗又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只看得见眼前小利。论胸襟格局,他还是差了些,唯有借此机会狠狠激一下,他才能真正下定决心。”
谢翊并未感到意外:“这就是你在荀山三年学到的东西?”
“怎麽,你觉得还不够?”代鄯歪了歪头,沉声肃然:“古往今来王朝更替,得道者昌,失道者亡,耶齐格虽不见得是长久的领袖者,可眼下逐鹿中原,他尚可一试。”
他促狭一笑,转而望向谢翊:“阿烈,其实你也是这麽想的吧?”
士兵的喧吼声伴着凛冽北风飘向天际,谢翊负手而立,久久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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