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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被斥责,他心中既难堪又颓丧,索性破罐破摔,由着自惭自秽的情绪放任开来,跟姑祖母说话也不再恭敬。
太后气得哆嗦着手指朝吴宣林指点:“二郎好大的本事!哀家的话也不管用了!”
形势一时胶着起来。兵部尚书夫人母女也停止了哭泣,跪在地上满怀希冀的望向太后。
随着一道“皇后娘娘驾到”的高呼声,吴皇后带着三个孩子与宫人稳步走来。
跪坐于几案前的女娘们都僵在殿中,谁也不敢动,也无人敢起身向皇后行礼。
吴皇后不以为意,不慌不忙的走到太后跟前见礼,转身对吴宣林责备道:“二郎你也不是头回办差,怎得如此鲁莽,还不快给太后赔罪。”
吴宣林知道皇后在为自己圆场,忙跪下来向太后赔罪认错。
吴皇后又朝太后温声说道:“二郎素来最孝敬您老人家,您莫要生他的气。他给朝廷办事,自然是朝廷要他做什么就是什么,您就让他该拿了谁走就拿人吧。”
地上跪着的母女俩吓得发抖,又要哭喊“太后娘娘”,吴皇后一双清亮有神的眼眸朝她俩扫视过去,敦和平静无甚情绪。却让她俩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少顷,只听明堂上一声冷笑,“皇后好大的威仪,我这个老婆子当真做不得数了。”
太后被彻底激怒。梅芳色变,率领宫人齐刷刷的跪下,请太后息怒。
张姝等人从诗会开始时就一直跪坐在地上。这会儿整个殿中密密麻麻全都是垂首跪着的人头,除了坐在堂上盛怒的太后,和站在大殿中央面无表情的皇后。
她大气也不敢喘,稍微掀起眼皮往大殿中看,吴皇后身边的三个孩子只剩下皇长子一人跪伏在地,华章和猊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可千万不要忙中添乱
她正胡思乱想,大殿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原兵部尚书收受晋地粮商贿赂,鲸吞边粮中饱私囊,勾结北漠意欲在宣府和大同作乱,即日革职收押,家眷罚没,家财充公。”
随着清朗沉稳的话语声,跨入大殿的是杨敏之。她猛地抬头望过去。
猊奴和华章从一袭高挑峻拔的绯色官袍后低着头一闪而过,从偏门溜进来。
杨敏之没有再进一步向前,只站在大殿门槛旁,遥遥朝太后拱手鞠身,道:“臣前来口传圣旨,恕臣不能向娘娘行跪拜之礼。”
太后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哆嗦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梅芳赶忙上前扶她。
圣意已明,吴宣林一招手,等候在外面的内侍上前,七手八脚把放弃挣扎的罪官家眷拖出大殿。本来,因外男不能进女眷的庭院,他和兵马司的人等在宫门外叫内侍拿人。太监的力气到底比正常男子小些,又畏手畏脚的,不敢上手把那母女俩捉个瓷实,一个不防备就叫人跑到了太后跟前,生出这一连串麻烦来。
他不由又去偷瞄张姝,却见她愣神盯着殿门方向,不用看也知道她满眼都是谁。吴宣林心中酸溜溜的,暗自叹了口气。跟太后和皇后再次叩首行礼,跟在拿人的内侍后头退了下去。
“二郎切记不可再节外生枝。”
他退出殿门时,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杨敏之口中在对他说话,一双清冷深邃的眼睛却望向殿中伊人的方向。
吴宣林的失落和挫败感在心中不断蔓延,冲他拱手怏怏的“嗯”了一声。
张姝和杨敏之的眼光碰到一处,纠缠了一瞬。她盈盈秋水的眼眸倏地忽闪了几下,忙躲避开去,低头只顾盯着面前几案上雪白的纸笺。眼角余光瞟向皇后身边,果然,猊奴那个顽童,一双不安分的眼在她和杨敏之中间来回睃顾。
杨敏之见她突然眼光躲闪,像受惊的小兔一般避他不及,以为她在避嫌。垂眸抿唇微笑,退出大殿站到门槛以外,却没有离开。
公主和皇次子刚才跑到万岁那里去搬救兵,他们才晓得太后因罪官家眷与皇后起了冲突。万岁以孝道为重,不好忤逆亲母,叫他过来解围。在来的路上,公主担心皇祖母继续责难母后,请他务必在太后那里多留片刻。
殿中,混乱被平息。众女娘依旧安静的鸦雀无声,人人心中都有些后怕与侥幸,又难免暗自伤感,物伤其类,却不敢展露到脸上。
昨日还与她们称姐道妹的名门贵女,转眼间就遭家族变故成了阶下囚
作为始作俑者的都察院御史,杨敏之冷眼看罪官家眷从殿中被带走,没有一丝同情或动容。
这样的他是女孩儿们从未曾见过的。如果说以前俊美端方的状元郎对她们的吸引有多大,现在她们对他的畏惧就有多深。
陆蓁从袖子底下勾起张姝的手靠过来,低声同她说话,声音颤栗:“你晓得不,若果真如此,她和她娘会被罚没到……教坊司!”她口中的“她”是刚被带走的尚书家的女娘。
“啊!”张姝小脸煞白,轻呼出声,和陆蓁两两相望,四目中都是惊惧。
她们虽然是闺阁女流,教坊司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们还是晓得的。
“太后娘娘,我们还等着做好了诗请您看呢!娘娘的赏赐,玉瓷可是惦记好久了。”邱玉瓷突然兴致勃勃的朝太后说笑,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梅芳也含笑转圜,请太后接着主持诗会。
吴皇后跟太后欠了欠身告退。
张姝深吸了口气,颤巍巍的提起笔。
等她们写好诗,宫婢们将诗笺拿到院中,用细线穿挂到树枝上。每张诗笺旁挂着一个垂篮,以绢花为筹,得到绢花最多的人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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