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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黎明的审阅与无声的阶梯（第1页）

第21章黎明的审阅与无声的阶梯

邮件发送出去的那一刻，陆承晔感觉自己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所有的勇气和力气都在点击“发送”的瞬间被抽空。他没有勇气再去看一眼自己写的那份漏洞百出的分析报告，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将自己摔进主卧柔软的大床里，用被子蒙住了头。

黑暗中，心跳如擂鼓。羞愧丶不安丶还有一丝微弱的丶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盼，交织在一起，折磨着他的神经。他害怕看到霍展霆失望的眼神，害怕听到冰冷的否定，害怕这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崭新道路，就此被彻底堵死。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在极度的精神消耗和忐忑不安中，他竟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是这一觉睡得极浅，梦境光怪陆离，一会儿是霍展霆将他那份报告撕得粉碎，冷漠地转身离去；一会儿又是他自己在无尽的商业数据迷宫中迷失方向，找不到出口。

再次惊醒时，窗外依旧是沉沉的夜色，离黎明似乎还有一段时间。身侧的位置是空的，霍展霆还没有回来。

陆承晔再也无法入睡，他坐起身，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静静地等待着天光的降临，也等待着属于他的“判决”。

……

霍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勾勒出冰冷而繁华的轮廓。霍展霆处理完最後一份跨国视频会议纪要，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xue。时间已近凌晨。

他习惯性地点开加密邮箱，准备浏览一下睡前的重要信息。然後，他看到了那个特殊的发件人，以及那封标题为《关于“星耀”科技A轮融资决策的初步分析》的邮件。

动作微微一顿。

他几乎是立刻点开了邮件。附件是一份格式简单的文档，篇幅不长。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沉静地开始阅读。

文档的开头有些生涩，试图模仿专业报告的口吻，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逻辑线条时断时续，有些分析显然是基于片面或错误的公开信息，得出的结论也显得稚嫩而大胆。语法和用词偶尔能看到挣扎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能想象出撰写者咬着笔头丶蹙眉苦思的模样。

可以说，从专业角度看，这份报告几乎一无是处。任何一个商学院刚入门的学生，或许都能写出比这更规范丶更有深度的分析。

霍展霆面无表情地一页页往下看。

然而，看着看着，他那双深邃眼眸中惯有的冰冷和审视，却悄然发生了一丝变化。

他看到了报告里，对“星耀科技”核心技术优劣势那虽然浅显丶却角度独特的剖析；看到了对市场竞争格局那尽管信息不全丶却试图构建框架的努力；更看到了在最後的风险评估部分，撰写者抛开所有数据模型，仅凭一种近乎直觉的敏锐，指出的那个连他当初第一次看到这个案例时都略微迟疑了一下的丶关于核心技术团队背景可能存在未披露关联的潜在隐患……

虽然表述得含糊其辞，证据不足，但那个怀疑的方向，却歪打正着地指向了一个真实存在的丶隐藏颇深的风险点。

这不是运气。这是一种被逼到极限後，抛开所有条条框框，纯粹依靠本能和观察力去捕捉关键信息的……潜力。

霍展霆的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目光落在文档最後那句带着点不确定丶又带着点执拗的总结陈词上：“……综上，尽管该项目市场前景广阔，但其核心技术团队的背景透明度存疑，且估值偏高，建议保持谨慎，进行更深入的尽职调查後再做决策。”

建议保持谨慎。

呵。

霍展霆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了一个极淡丶极短暂的弧度。这小子，胆子倒是不小，在自己几乎一窍不通的领域，也敢给出如此明确的否定建议。

他关掉了文档，身体向後，完全陷入宽大舒适的真皮座椅里，闭上了眼睛。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恒温系统运作的微弱声响。

脑海中，浮现出监控画面里，陆承晔那几天不眠不休丶抓耳挠腮丶对着电脑屏幕苦大仇深的模样；浮现出他交上报告後，那如同等待末日审判般丶连走路都有些发飘的背影。

笨拙，执拗，甚至有些可笑。

但却……真实。

那种全情投入丶试图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般的努力，那种在自身知识壁垒前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头的倔强，是僞装不出来的。

也许……他之前那个荒谬的念头，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许久，霍展霆睁开眼，眸中已恢复了一片沉静的深邃。他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林特助的专线。

“霍总。”林特助的声音即使在这个时间点，也依旧保持着清醒和专业。

“明天早上，”霍展霆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把‘星耀’项目当年完整的尽职调查报告，以及後来实际投资的那家‘锐进资本’三年内的业绩波动和股权结构变化资料，整理一份，送到别墅书房。”

电话那头的林特助似乎微微顿了一下，但立刻应道：“是，霍总。”

“另外，”霍展霆顿了顿，补充道，“联系王教授，把他那边商学院大一核心课程的推荐书单和公开课资源发一份过来。要基础些的。”

“……好的，霍总。”

挂断电话，霍展霆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东方天际，已经隐隐透出了一丝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

他给了陆承晔一份不及格的“作业”，却没有给予否定。

他给了他一个更加残酷的对比——将他那粗浅的分析，与冰冷而复杂的现实放在一起，让他亲眼去看看，他凭直觉触摸到的那点“隐患”，在真实的商业世界里，究竟意味着什麽，又会引发怎样连锁反应。

这不是打击。这是一种更为严厉，也更为有效的……教导。

他为他搭起了通往知识殿堂的阶梯，现在，他要亲手将他推向阶梯上最陡峭丶也最真实的那一段。

能否爬上去，能否在摔得鼻青脸肿後依然选择向上，就看陆承晔自己了。

天色渐亮，晨曦透过玻璃，驱散了办公室最後的夜色。

霍展霆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他忽然有些期待，当陆承晔看到那些他特意准备的“参考资料”时，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是会被现实的复杂和自身的渺小击垮？还是会……被激起更强的斗志？

他不知道。

但他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也再给……他们之间，一种新的可能。

黎明终至，阳光刺破云层，将金色的光芒洒满城市。也照进了总裁办公室，映亮了霍展霆那双深不见底丶却似乎比往日少了几分寒意的眼眸。

而对别墅里那个几乎一夜未眠丶正顶着两个黑眼圈丶食不知味地吃着早餐的Omega来说，属于他的黎明，似乎也即将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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