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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瞬间记起来,当初阿史那玉受重伤,她救他时,半是威胁半是强迫,把他这枚随身的耳坠扣下当“报酬”,说要压在她这儿,後来他醒了乖乖应下,从没提过要回去。
那日他们逃得匆忙,没想到这坠子竟落在了这里。
就这麽一眼,沈阿衡的心里像是被什麽东西撞了下,之前被她压着的空落感突然全部涌了上来。
她走过去,蹲下来,轻轻碰了碰那枚坠子,金属的凉意瞬间裹住了指尖,像极了当初阿史那玉刚被她救下时,浑身冰凉的温度。
她以为自己收拾干净院子,把他的痕迹都抹去,就能假装他从没在这庙里待过,那些曾经一起采药,一起看日落的日子都是假的。
可现在连最後一点他蒸的饼都没了,这枚当初被她扣下的耳坠却还在,安安静静的躺在竈台下,像是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
沈阿衡看着空荡荡的厨房,又想起方才张婶说的话,再看看院子里连半点声响都没有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山神庙里冷得厉害,连风刮过的声音都透着冷清,夜里怕是要冻得睡不着。
沈阿衡没有再管竈上的菜,起身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她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终于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盒子,打开来,里面放着块小小的木牌,是她师父的牌位。
沈阿衡把牌位抱在怀里,指尖轻轻蹭过上面刻着的字,声音有点哑,喃喃道:“师父,这里太安静了,徒儿待不住……徒儿不肖,想学着您以前的样子,出去闯闯,等过段时间,再回来陪您。”
说完,沈阿衡郑重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把牌位用软布裹了又裹,轻轻放回去,又简单收拾了个小包袱,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那张五千两的银票,起身离开了山神庙。
三年後。
暮春三月,馀霞成绮,把“拾香客栈”的木窗都染的暖融融的,楼下大堂的喧哗声,猜拳声,店小二的吆喝声混在一起,满是烟火气。
沈阿衡提着药箱刚踏进客栈,就听见大堂里传来“再来一壶酒”的喊闹。
她避开人群,上了二楼,到了自己的房间後,伸手掩上门,走过去将勒在肩上生疼的药箱扯下来放在桌上。
最让她难受的还是衣襟里的束胸,勒了整整一天,每回出去,从赶路到诊病,胸口早闷得发疼。
随着束带滑落,沈阿衡忍不住弯腰舒了口气,揉着发酸的胸口,连肩背都跟着垮下来,总算有了点卸下重担的松弛。
沈阿衡把束胸叠好塞进随身包袱,又理了理身上皱巴巴的男装衣襟,这才下了楼。
刚踩下最後一级楼梯,大堂里正擦桌子的店小二小五就“哎”了一声,立马放下手里的布巾笑着迎上来,手里还攥着个刚烧好的茶壶:“小沈公子,您可算回了!今日天热,我给您留了沏好的菊花茶,解解乏!”
沈阿衡笑着接过茶碗,低头喝了一口,菊花的清苦混着淡淡的回甘在嘴里散开,赶了大半日路的燥意瞬间消了大半:“多谢,小五你有心,每次都记着我爱喝这个。”
“您这说的什麽话来!”小五挠了挠头,笑得十分憨厚:“去年我老娘得急性心口疼,多亏您扎针救回来,这点小事算啥!您快坐靠窗的位置,风小又亮堂,我这就去後厨说一声,把您常点的酱牛肉和清炒萝卜缨子热上?”
“不用急,先给我温壶米酒就行。”沈阿衡走到老位置坐下,目光扫了眼大堂。
满座的客人都在热热闹闹地吃饭说话,一桌货郎们凑在一起聊沿途的见闻,赶路的商人正催着店小二上饭,还有饭菜的香气飘过来。
沈阿衡端着菊花茶慢慢喝着,刚要擡手揉一揉久坐发酸的腰,邻桌突然传来几道压低的男声。
是三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正围着桌子扒饭,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能清晰听见“陛下”丶“西域使臣”几个字。
其中一个络腮胡的汉子扒了口饭,含糊说道:“昨儿我去城门口送货物,听见几个官差唠嗑,说咱们陛下不日就要亲自见西域来的使臣,听说那使臣还是乌仑国派来的,排场大得很!”
旁边一个穿青布衫的汉子皱了皱眉,放下了筷子:“乌仑国?那地方不是跟咱们边境一直不对付吗?前两年还扣了咱们好几拨商队,怎麽如今倒派使臣来了?莫不是没安好心?”
“谁知道!”那第三个瘦高个喝了口酒,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我还听人说,那使臣队伍里,跟着些穿异域服饰的人,好像是啥药……药什麽宗的,咱们镇上去年有个跑西域的商人,说那门派在乌仑国势力大得很,手段还挺狠,听说跟当地皇室都有来往。”
沈阿衡端着茶碗手指轻轻一抖,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正怔着神,小五端着温好的米酒过来,见沈阿衡正盯着桌子发呆,笑着问:“小沈公子,您怎麽了?是累着了?”
沈阿衡猛地回神,连忙松开攥紧的茶碗,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在想城外那老丈的後续调理方子,菜做好了?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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