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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夫人:“所以你是小人欺君子,要我擡着聘礼堵门,迫使她点头?”
见心里的算盘被揭穿,谢玄览干脆一撂衣袍跪在谢夫人面前:“娘,你若再不出手,儿子恐怕要夜不成寐,相思成疾,走在您老前头了!”
谢夫人气得又拍了他一掌:“少说这些混账话!”
她肯定不能直接擡着聘礼欺上门,但也不忍心撂开谢三不管,思来想去决定先试探一番姜四娘子的态度。
从萤顺路来丛山学堂接阿禾下学时,见阿禾擎着一枚栗子糕,欢欢喜喜递到她嘴边,从萤咬了一口,发觉有异,问她:“哪儿来的?”
阿禾说:“是谢夫人给的。”
从萤问:“是单独给了你,还是丁舍的每个姑娘都有?”
阿禾:“大家都有。”
从萤正要松一口气,却见阿禾自书囊里掏出几样东西:“但这些是只给我的。”
一方名贵徽墨,正是从萤在马车里摔坏的那款。
一本谢相亲作的《淮南子旧注校理》,其诱惑不输文曲堂得来的古籍。
还有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从萤虽不常戴这些玩意儿,却也识货,知道这镯子恐怕比季裁冰最宝贝的那只还要名贵。
前两者是谢玄览送的,最後一样恐怕是谢夫人的手笔——惊动了谢夫人,从萤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麽。
见她脸色凝重,阿禾也跟着紧张起来:“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从萤摸摸她的脑袋:“说不上是错——你见着谢夫人了?”
阿禾竟有些害羞地点点头。
“喜欢她?”
又点了点头。
从萤笑了笑:“那你明天帮我给她送点东西。”
她写了一封得体的信,附在镯子木盒中,让阿禾代为归还,又另做了一屉桃花酥表达自己不能收下这份重礼的歉意。
桃花酥自然被谢玄览昧了去,谢夫人读完了信,叹息一声。
谢玄览心里提了起来:“她仍不愿吗?”
谢夫人道:“她对你并非毫无意思,只是仍在犹豫,你可知她心里有什麽放不下的,令她不敢与咱家结亲?”
这回连谢玄览也沉默了,心道,原来并非是他的错觉,姜从萤是真的在逃避。
可是为什麽……是他诚意不够,还是她另有顾忌?
心头的阴影一滑而过,谢玄览没有表现在脸上,反而乐观地撺掇他娘:“古人说,凡合礼之事,都要三请三让,咱们再送些别的试试呗?”
谢夫人白了他一眼,未置可否,第二天却另备礼物,在文曲堂前堵住了从萤。
从萤本是来还古籍,见了谢夫人,一向冷静的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险些打翻了装古籍的木匣。
谢夫人亲切地扶了她一把:“今日之行确有失礼之处,四娘子莫怪。”
从萤连忙说:“未能登门拜会夫人,是我失礼才是。”
谢夫人借着这个话头,将一份盖了她花押的请柬递到从萤手中:“那正好,七日後我要在环琅山办一场春宴,可否请四娘子赏光?”
从萤一时没有回答,谢夫人倒也不着急,另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木盒:“上回镯子送得太贵重,是我考虑不周,四娘子信中所言令我受教,只是这回你要收下,不是些什麽贵重东西——”
见从萤几乎警惕起来,谢夫人低笑安抚她道:“是女医堂里新研究的月事带。”
从萤瞬间愣住,月事带?
谢夫人当她是害羞,低声道:“寻常草木灰容易致使妇人生炎,这些月事带里头是压紧的棉花,外面裹着的丝绸是活的,用过一回,换掉里面的棉花後清洗蒸晒,仍能再用,谢家的姑娘们都喜欢,我想着也该拿给你试试。”
从萤一时不知该说什麽才好。
连她的母亲一起算在内,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过问她的月事。
她第一次来月事时,疼得爬不起身,见腿间一片血红,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抱着小妹哭了许久,後来还是家中老仆妇听见哭声寻来,给她拿旧布裹了些草木灰。
第二次,她就开始自己烧草木灰,学着做月事带,这样过了整一年,她的母亲赵氏才发现她已长成了大姑娘。
从萤抱着沉甸甸的木匣,听见谢夫人极有耐心地劝她:“你不必有顾虑,此事与三郎无关,我一向瞧着你有眼缘,也是愿意送你的。何况你家阿禾也这麽大了,你拿回去研究明白,将来也能照顾她不是?”
从萤点点头,退後一步向谢夫人行礼道谢,这回确是她真心感激,因着眼眶微微泛酸,遮掩地垂下了眼睫。
谢夫人见她这情态,便知她受过不少委屈,心下也不由得怜惜,只是话不便多讲,终只化作一声叹息,擡手摸了摸她的鬓角。
而这一切,都被等在文曲堂二楼的晋王看在眼里。
手边的茶已凉透,浇在心里,似乎只剩下褪不尽的涩。
他的母亲,和他的妻子。
前世她们的关系就处得很好,若不是顾忌父亲,其实阿萤很喜欢侍奉母亲左右,为此他也曾争风吃醋。
若是连母亲也来劝,晋王心想,阿萤恐怕很快会心软。
“学会请神了,”他自言自语,仿佛自嘲一般,“这回倒是聪明。”
可惜他蠢的时候让人生气,学聪明了,却也不让人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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