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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靠近那掩映在层层翠竹後的竹舍,一种奇异的直觉便攫住了云岫。她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近乎无声地踩在湿润的石径上。
竹舍的门紧闭着,窗扉也落下了细密的湘妃竹帘,将内里遮掩得严严实实。
然而,就在她屏息靠近门扉的刹那,一种极细微丶极压抑的声音,穿透了竹木的阻隔,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耳朵。
是哭声。
并非方才梦中那种铺天盖地的喧嚣,而是另一种——
沉闷,短促,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钝器摩擦木料似的粗粝质感,被强行扼在喉咙深处,又被什麽东西死死捂住,只剩下破碎的丶不成调的呜咽。像一头困兽在囚笼里绝望地舔舐伤口,又像是……某种沉重身躯无法自抑的丶断断续续的抽噎。
声音里浸透的沉痛和悲伤,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沾染了竹舍外每一片凝着露珠的竹叶。
云岫的心猛地一沉,方才朱果带来的微甜暖意瞬间褪尽,只剩下冰冷的茫然和被巨大悲恸所感染的沉重。她怔在门口,手擡起,犹豫着要不要叩响那扇紧闭的竹门。
然而她仅怔愣了一瞬,努力把那份被莫名感染的沉重驱散。
“肯定是哪个小童子又挨训了……”
云岫强打精神,像往常无数次那样,带着点雀跃,擡手去推那扇熟悉的竹门,清脆的声音脱口而出:
“师尊!我摘了新鲜的朱果……”
话音刚落,云岫就再没听见哭声。仿佛它不曾出现过。
“吱呀——”
门从里面被拉开了半尺宽的一条缝。探出头来的不是师尊,而是师尊座下那个总爱板着脸丶像个小大人似的童子清梧。
清梧飞快地瞥了云岫一眼,随即又垂下眼帘,一如既往地板起稚嫩的脸孔。
“师尊闭关静思,谁也不见。”
清梧的声音干巴巴的。
“云岫师姐,师尊有命,让你今日自行去後山寒潭边练功,凝神静气,不得懈怠。”
说完,不等云岫反应,那扇门便迅速地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合拢了。
轻微的“咔哒”声传来,是门内插销落下的声音,彻底断绝了她想见师尊的念头。
“欸欸欸!!清梧!你敢把姐姐我关在门外!!”
云岫气愤的声音震起半山的鸟雀。竹门只有半人高,她看见清梧头也不回地往里走,气不过。
师尊明令禁止她进入,她还是不敢闯的——不过丢几个果子嘛……
“诶呀!”
清梧捂着脑袋被砸趴在地。
云岫似乎对她一次命中的技术惊讶又满意,嘴角扬起虚假的歉意。
清梧惊恐地看她又拿起果子投掷过来,惊慌地爬起身:
“住手!这里是师尊的院子!”
“啊?我是在给师尊送朱果啊?新鲜的很,刚摘的!”
说一句丢一个,个个命中。
正牌弟子送给掌门的供奉都是孝心,侍奉的人都得小心对待。清梧被砸得一个头两个大,愤恨地回头瞪她一眼,却又不得不满院子捡起朱果,好好地送去给师尊。
丢完了,云岫也解了气。
练功?云岫在山中闲逛,觉得自己身上懒洋洋的,没什麽心情练功。
她脚步不自觉地偏离了通往後山寒潭的小径,转而走向另一条更为熟悉丶通往山腰东侧院落的路。
那是大师兄晏嵫的居处。
远远地,便听见了清越而凌厉的破空之声。是剑锋割裂空气的锐响,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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