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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琛说:“这是在向你告别。”
徐八一好笑:“这话怪怪的,你要去哪里?出省公办吗?”
陈琛没有反驳她,只是点头。
徐八一有点儿舍不得:“那再见了首长。”
陈琛深重地告别:“再见。”
太阳已经高挂,徐八一起不了身,她用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好像能听到息息索索的飞叶落在窗面上。
被子盖到她的下巴处,她略低头,咬着被子哭泣了起来。哭了很久很久,久到门外有喧嚣声响起,她才收敛了这股劲。
过了一天,徐八一清楚知道了自己为什麽还活着,因为她被打了两支续命针。
这是她闭眼时听到军长夫人说的。夫人还说要是她是她的儿媳妇就好了。
徐八一尴尬地一直不敢睁眼,于是只好装睡,这就导致她不能和连长对话,真是可惜。
连长的声音好像变了,很闷很沙哑,也很没有精气神。他仅仅说了两句话,但是拉着她的手很久。
续命针的效果在渐渐消失,到最後一天,全靠她的意志力在撑着。
最後一次谈话,是跟袁九祯。
这也是她最後一次清醒。
袁九祯一本正经问她:“沙漠是不是很可怕?”
徐八一轻轻摇头说:“不可怕,但很陌生……”她的目光有些空洞,但说话依旧饱含情意:“我不敢在沙漠里殒命……因为我想回到这片土地……”
袁九祯喉咙有些发紧:“你凭自己的意志力回来了。”
因为续命针是回国之後才打的。在回来之前,徐八一只能靠自己撑着。
徐八一笑笑:“这片土地再次接纳了我,我爱它,它令我感到安稳踏实……”
“为什麽说再次?”袁九祯苦笑,这笑有点像袁朗,徐八一透过他仿佛看到了亲爱的队长。
徐八一没什麽力气地解释:“首次接纳是迎接新生,再次接纳……往往是长眠……”
後面渐渐的不再清醒了。
不过意识消散间也还是能察觉来人有谁,比如周莹,汤立辛,王团长,郑世川等人。
还有很多,徐八一第一次觉得自己人缘还挺好。
最後的最後,她睁不开眼了,但她明显觉得自己很清醒。
她的脑中忽然闪现各色碎形光轮,她知道那是一命呜呼的预兆,继而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梦挺美好也挺白日梦。
梦过了之後,她透过没睁开的眼皮看到房间里站着熟悉的四个人。
徐八一开心地笑了,她想想自己似乎并没有什麽遗憾的事,于是跟着这四人走了。
日落半山,微风不燥,老A们扛着器材,从逼仄的小路逶迤而下,小路很窄,这是无数次上山下山踩出来的。
半膝高的野草偶尔偏倒,又被路过的迷彩裤扶正,黄昏时刻的日光给它们染上金边。
这样的场景,在徐八一所设想的未来里,将会经历无数次。
而今,同一群人走同一条路,徐八一没能再和这一群人同行。
她的衣物灰烬被袁朗捧在手里,他们在山顶找了一处好地方安置这个盒子。
陵墓太远,他们没法常去,于是只能把这个盒子当做徐八一了。
一辈子有多长,几十年望不到头。
一辈子又挺短,因为它的淡化能力不足以刷走徐八一留给这些人心里的印迹。
直到大家老去,相继离世。徐八一才变成了传说中的一个名字,而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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